大家都裝作沒有聽見林雪農的挑撥。
    沒人搭台，他的獨角戲就唱不下去了。
    曾少兵看了一眼越發焦慮的林雪農，眉頭皺了一下，倒是沒說什麽，隻是安慰起著急的吳愛月。
    “嬸子，你不要擔心，我侄子前幾天噎到了，也是人差點沒了，當時林大夫就是這樣……”
    小夥子有些臉紅地雙手握拳對了一下，“把人救回來的。”
    “所以這個救命的法子，應該不是亂來的。”
    吳愛月此時最關心的還是兒子能不能救回來，終於聽到了一句實在話，她一下就有點底了。
    “對對對，他們是醫生，這樣做肯定是有點道理的。”
    再低頭一看，曾少兵就穿著一條破洞秋褲，而大棉褲正穿在自家兒子身上。
    比起隻有一張嘴叭叭的林雪農，顯然曾少兵更靠譜。
    至於林雪農說的那些事，她就且等著，等她兒救回來了再計較。
    時間就在焦急的等待中，以一種極為緩慢的方式在流逝著。
    林嘉樹還是在不斷地用力按壓著，他頭上的汗水像冰花一樣，一朵朵在地上砸開。
    眾人的心，也跟著他上下起伏的動作，一下一下蹦著。
    又接連做了不知道多少組的心肺複蘇，林嘉樹伏下身子，耳朵林秋平心髒處，聽了一下動靜。
    聽了大概幾秒鍾，他有些失望地正要抬起頭來，結果突然耳朵動了一下。
    剛剛他似乎聽到了極為微弱的一聲顫動。
    但因為隻有這麽一下，林嘉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他立馬抬頭看向吳醫生，果然見他也是皺著眉頭在分辨的樣子。
    看來不是錯覺！
    “再來一組！”
    又是一輪按壓。
    林嘉樹一邊按一邊默數著次數。
    十三、十四、十五……
    “有了有了！”
    林嘉樹眼睛一亮，但還是繼續按壓完了二十下，才停了下來。
    他立馬伏下去聽，果然心髒處有了動靜。
    雖然微弱和慢，但確實一下一下地在跳動著。
    人終於救回來了！
    林嘉樹一下鬆了勁，癱坐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牆上掛著的鍾，發現已經過了十五分鍾。
    難怪他一雙手，現在已經酸酸軟軟了。
    見林嘉樹停下了，一直緊盯著的吳愛月立馬撲上去，“我兒是救回來了嗎？”
    “對，心髒終於重新跳動了。”吳醫生也大噓了一口氣。
    聽到他這麽說，吳愛月才終於有了真實感，連心髒都停了，這真的是跟死神搶命啊。
    “那為啥還不醒啊！”吳愛月乍著一雙手，想要碰兒子，一時不知道該摸臉還摸手。
    吳醫生放下一直把著的脈，手移到林秋平肚子上，按壓了幾下。
    “咳咳！”
    林秋平咳嗽了兩聲，吐出了好幾口水，人也終於醒過來了。
    吳愛月一把抱住人，哭得撕心裂肺的。
    而林秋平本人還有些懵，愣愣地看著眼前的眾人，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隻能有些生疏地拍了一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吳愛月。
    這個年代的人，大多都不擅長表達愛意。
    林秋平都忘了是幾歲之後就沒和自己媽這麽親密過了。
    等他們哭過一輪，已經緩過勁來的林嘉樹甩甩手，建議道，“雖然人救過來了，但昏迷太久了，有條件的話，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吳愛月一聽，心立馬就又揪起來了，“人醒過來不就沒事了嗎？”
    林嘉樹耐心跟她解釋。
    “長時間缺氧，是很容易造成腦神經損傷的，再加上溺水，河水進入了肺部裏邊，也容易引起感染。”
    吳愛月聽不太懂，“那這到底是有事還是沒事？”
    而林秋平好歹念到了幾年書，所以大概聽懂了一些，但也沒太懂。
    隻以為林嘉樹說他腦子會有問題，趕緊強調道，“我腦子沒事。”
    吳愛月也反應過來了，“對對對，你看我兒腦子可清醒了，能認人能講話，一點也不傻。”
    林嘉樹還想說什麽，一旁的吳醫生點了一下他手臂，製止了他後續的話。
    “是，人清醒了就沒問題，小夥子機靈著呢。”
    他話音一轉，“不過到底是在冰水裏泡了這麽久，還是得注意一下，萬一把人凍壞那可就不好了。”
    他交代吳愛月，“你得注意著，看他接下來這兩天有沒有什麽發燒啊，頭痛頭暈嘔吐啊，咳嗽啊之類的這些症狀。”
    “他現在身子弱，一旦出現不舒服的話，可不能拖，得趕緊把人送過來，不然就算是大小夥，也經不起造的。”
    吳愛月一聽趕緊道，“對頭對頭，我會看著他的。”
    見吳國立把人哄得服服帖帖的，林嘉樹心裏也有些佩服。
    果然還是跟村民們慣常打交道的人，知道怎麽樣去能說服他們。
    同時他又在心裏歎了口氣，他知道吳醫生為什麽要攔住他的話。
    實在是現在的醫療條件不夠好，就算是縣裏的醫院，也沒辦法給人做細致的檢查。
    二來，就算他說得很嚴重，想來吳愛月和林秋平也是不會去檢查的。
    現在的人，基本是小病靠熬，大病等死，很少會真的花大錢去治病，而更主要的還是沒有這個錢能夠生得起病。
    隻能說任重道遠呀。
    吳國立看到了他臉上的惆悵，心裏搖搖頭，果然還是年輕人啊。
    這時蘇桃突然喊了一聲，“欸，你去哪啊？怎麽就偷偷走了？”
    眾人向門口看去，就見林雪農佝僂著背，伸手要掀簾子跑了。
    被大家盯著，林雪農雖然心性不好，但到底年輕，臉皮還沒養到家，一下就尷尬在那。
    他幹笑了一聲，“這不是秋平救回來了，我看時間也不早了，怕我媽擔心，所以想著先回去了。”
    兒子沒事了，吳愛月腦子也一下回來了，剛才發生的種種這會兒也回過味來了。
    雖然她不知道事情發生的全部經過，所以有些事不是很清楚。
    但就從林雪農剛剛的表現來看，顯然他是不想兒子好的人。
    吳愛月叉著腰斜了一眼林雪農，冷哼道，“兒子啊，咱可得長眼睛呢。”
    “這不出事，你都不知道身邊呆著的，誰是人誰是鬼呢！”
    “有些人盼著你好，有些人啊恨不得你死得早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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