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佩芸把碗裏的稀粥喝完，把碗一放，不顧桌上眾人的臉色，扭臉就回了房間。
    這是新婚這幾天，每頓吃飯時都會出現的場景。
    而林春生見狀，把碗裏剩下的小半碗粥也一口幹了，然後捏著小半個窩窩頭也跟著進了房。
    “哼！沒規沒矩！”林春生他媽把碗重重拍在桌上。
    “行了，就這幾天先忍忍吧。”林春生他爹也看不慣謝佩芸的作風，但為了小兒子的前程，他倒是可以忍。
    作為村主任，他不是沒有察覺謝佩芸嫁給小兒子這事有點奇怪。
    但他琢磨了好一陣，就算進城那事落空，他小兒子也算娶了個有學識的知青回來，這事不算虧。
    他就不信在林海屯，謝佩芸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還能翻了天不成。
    還有幾天的功夫，就看看到底是龍還是蟲唄。
    而進了房間的林春生則是把那半個窩窩頭塞給謝佩芸。
    謝佩芸看了一眼，那窩窩頭是另外掰出來的不是他吃剩的，才勉為其難接過來。
    沒辦法，家裏每餐的糧食都是林春生他媽來分的，男人除了一碗大碴粥之外，還有一個窩窩頭，而女人是沒有的。
    她現在一個人吃兩個人補，餓得厲害，那點東西根本不夠抗的。
    林春生挨著她坐下，手裏不老實就要搭上去。
    謝佩芸趕緊一躲，瞪著他，“你幹啥？”
    林春生眼裏閃過一絲不虞，隨即露出一點委屈的樣子，“我抱抱我媳婦不行嗎？”
    謝佩芸直接扯開紐扣，露出脖子根那一塊皮膚，就見上邊青青紫紫的痕跡還很深，“有你這麽對媳婦的嗎？”
    林春生一下就氣短了，他當時咋下手就那麽重呢？偏偏他自己還不記得，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了。
    謝佩芸哼了一聲，擰過身子去不搭理他。
    突然屋外邊有人喊了一聲，“春生媳婦在家嗎？”
    謝佩芸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是在喊她，趕緊出了屋。
    “咋的啦？”林春生他爹出去了一下很快就回來。
    “說是郵遞員剛剛遞話，有你的電報，讓你去鎮上郵電局一趟兒。”
    這話一出，謝佩芸還有林春生，包括不少林家人眼睛都是一亮。
    “這是通知你們要進城了？”林春生她媽看著謝佩芸。
    謝佩芸心裏是那麽覺得的，麵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嘴上卻道，“還不知道呢，可能是知道我結婚了道聲恭喜也不一定。”
    道聲恭喜還特意發個電報？大家都不信。
    “走，媳婦，我們先去看看怎麽一回事兒。”
    謝佩芸和林春生急匆匆地去了鎮上。
    “同誌，謝佩芸的電報。”
    謝佩芸喜滋滋地從工作人員那拿到了電報，結果看了一眼臉色立馬變了。
    “媳婦，咋了？”林春生一看，心裏跳了一下，不會真像他爹說的可能進不了城？
    謝佩芸見他湊過來，趕緊把紙捂上，敷衍道，“家裏我大哥出了點事。”
    她心裏亂成麻了，“你先在這等我，我打個電話回去問問。”
    謝佩芸急匆匆跑了，林春生心想，這大舅哥出了事，那他們進城的事呢？
    他隻好追著謝佩芸過去。
    電話打到她爸單位裏，謝佩芸一接通就趕緊問道，“爸，咋回事啊，什麽叫工作沒了？”
    說起這事，謝父也很生氣，“你大哥叫中間人騙了。”
    工作沒了，錢也沒了。
    謝佩芸天一下塌了，“那我咋辦？”
    謝父隻能道，“再等等吧。”
    等家裏再湊夠錢先。
    “你都等了三年，也不怕再等多一陣了。”
    謝家還不知道謝佩芸珠胎暗結，又在鄉下跟人扯證的事。
    這讓她等，她哪等得起？
    謝佩芸恍恍惚惚掛上了電話，一旁的林春生急得直撓頭。
    謝佩芸和她爸說的老家的方言，林春生聽不太懂，但從謝佩芸表情來看，就知道事情好像不大對勁。
    就是不知道是關於哪方麵的。
    可謝佩芸現在哪還有心思應付他？她第一個反應就是要去找顧長生。
    顧長生那麽聰明，肯定會有辦法的。
    所以她一聲不吭，就跑了。
    “欸，媳婦兒！”林春生也想跑，結果被人一把拉住。
    “跑啥呀，錢都還沒交呢。”
    林春生嘖了一聲，“趕緊的，多少錢？”
    “一毛錢。”
    “這麽貴？”林春生煩躁地從兜裏找出一毛錢塞過去。
    而等他跑出來，街上哪裏還有謝佩芸的影子。
    林春生一跺腳，“不是，這娘們跑哪去了？”
    他覺得事太不對勁了。
    那封電報到底咋回事？還有謝佩芸的反應怎麽那麽奇怪？
    她一個無依無靠的知青，出了事能跑哪裏去？
    說起來，領證那天謝佩芸也是找借口說打電話，然後大半天不見人了。
    莫非這邊還有她認識的人？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林春生並沒有在意。
    他隻能沿著街道去找人，看能不能運氣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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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謝佩芸以極快的速度跑到了衛生院，一時也顧不上避嫌，直接找到顧長生的科室去了。
    “顧長生，咋辦呀？”她一嗓子，把裏邊的醫護人員還有病人都嚇了一跳。
    顧長生臉色一沉，先是跟屋裏的人道了一下歉，然後拉著謝佩芸到了一個僻靜處。
    “你咋回事，不是說不要到衛生院來找我嗎？”要是被人看見了咋辦？
    他眼下可不能再犯錯誤了！
    謝佩芸沒有發現顧長生眼裏的陰沉，她著急得都快哭了。
    “長生哥，我的工作沒了，我回不了城了，咋辦啊？”
    顧長生拳頭緊握了一下，心裏一時說不清是什麽滋味。
    他喉嚨有些幹啞，“回不了就先回不了，再等一下吧。”
    “不行啊，我等不了了，我現在一刻都不想再回林海屯呆著了。”
    再呆多幾天，她就應付不了林春生了。
    “長生哥，你想想辦法吧。”
    顧長生偏過頭去，“我能有什麽辦法？”
    謝佩芸一驚，“結婚的事，是你出的主意，你現在是打算不管我了？”
    顧長生被逼得急了，低吼道，“我能有什麽辦法，我被人舉報了，去市裏培訓的資格也丟了，這會都得夾著屁股做人呢！”
    他吼完之後，看了一眼周圍，閉了閉冷靜道，“眼下我們都走不了了，暫且先忍著吧。”
    謝佩芸都要崩潰了，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我要怎麽忍？”
    她不要跟林春生真的做夫妻，不想這輩子都陷在鄉下裏。
    她抓著顧長生的袖子不肯鬆開，“你不能丟下我不管，不然我就把事鬧開來，咱倆誰都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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