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上杭的烈日炎炎，燕京的氣溫會稍微低一些。
    隻不過這種“低”，僅僅是給4字開頭的溫度抹了個零，高溫的炙烤依然讓中午的街道安安靜靜的。
    遺憾的是，再熱情的溫度也溫暖不了此時的龍月。
    。。。
    看來人是真的不能隨口胡言。
    前幾天剛剛嘴瓢，借口有事逃避大佬的怒氣。後腳立馬就遭了報應，接到了實驗室值班人的電話，真的有事了。
    坐在燕國圖靈工程實驗室裏，龍月不得不臨時暫停所有的假期，埋頭苦幹。
    今天已經是她住在實驗室的第5天了。
    隨著她在鍵盤上十指紛飛，一行接著一行的數字和字母在麵前的大屏幕顯示屏上生成又消失，連串的函數和公式時隱時現；她的右手邊還立著另一個小一些的顯示屏，上麵流水般地湧現出了一大堆代碼指令，忽而出現忽而消失，數據正在快速地迭代中。
    龍月身後站著王教授，他拿著一台小筆電神色嚴肅，偶爾掃一眼筆電上彈跳出來的窗口信息，大部分時間則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龍月的操作，還要不時分心問一下其他同事的狀況。
    這些同事，分別坐在龍月的正對麵和斜對麵，也是對著電腦屏幕聚精會神，一切也不敢分心。所有人皆是如臨大敵的狀態。
    除此之外，實驗室裏還有數台空著的電腦也亮著屏幕，盡管座位上沒有人，顯示屏上不斷閃爍的字符也昭告著它們正在高負荷運轉中。
    整個實驗室處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氣氛十分凝重。
    突然間，所有顯示屏都彈跳出了紅色警告標識。
    巨大的警告鈴音響徹實驗室。
    死死盯著麵前持續滴滴作響的電腦，龍月屏住的呼吸徹底亂了。
    她痛苦地閉上眼睛，用力按壓著自己的太陽穴，不得不接受實驗失敗的結果。
    唉。。。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沉沉地呼出去，龍月難得表情嚴肅，皺起的眉頭已經一整天都沒有鬆開了。
    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什麽程序始終運轉不起來？明明測算結果經過了多方麵的核驗，包括理論方程式、測算邏輯我都和王老核對了無數次，涉及數理論證這塊的也麻煩傅教授的團隊數次查驗，應該已經避開了所有誤差才對。。。）龍月在心裏喃喃自語。
    多領域間共同的合作，頻繁的校對、檢查，不停的預估和排除工作，理論上這個ai源代碼程序已經具備了運轉的條件，可最後卻還是沒有動起來。
    龍月已經苦思冥想了整整五天了，始終是一點思路都沒有。
    “小月，怎麽說？” 王教授坐在檢測設備前，仔細核對著畫麵中閃過的數據流信息，試圖找到些什麽。
    “唉，沒有思路。” 龍月又歎了一口氣，無力坐下。
    持續數天的工作讓她的大腦隱隱作痛，不服輸的意誌卻讓她拚命控製著自己的思路，隻是過載的勞作依然引起了更多的思維混亂。
    她捂著臉，虛弱地支撐著自己立在桌前，寬鬆的白色長t恤套在她身上顯得尤其地寬大，整個人都透出一股心灰意冷的感覺。
    這一次的實驗至關重要，決定了他們這個項目的最終前進方向。但是現在卻卡在最關鍵的環節上。
    這幾天試了又試，屢試屢敗，直接打亂了整個項目的進程。
    如果還是無法找到錯誤節點所在，那麽該項目很可能被定義為無法執行，短期內不可能再做重啟。到那時，他們就不得不選擇放棄。
    她不想放棄！
    龍月捂著臉做了幾次深呼吸，慢慢清除腦海裏的雜念。
    伴隨著隨後一次吐氣，她站起來，雙手交叉壓壓向腦後方，用力地拉伸了一下，頭轉向王教授：“王老，我們重新再來一次。”
    交叉的雙手向左扭動，又向右扭動，她活動著雙手的同時，將心中的斟酌也逐一做了安排：“這一次，我做，你看，讓助理們記下每一個細節，什麽都不要漏掉。之後我們再根據助理的記錄，把整個流程再走一遍查看記錄是否有遺漏。接著做第三次，這一次你做我看。我們換位一下，試試看會不會有什麽新想法。”
    “最後，我們將所有流程進行全部倒推，拆開了，大概率會有發現。”
    王教授看著麵前的年輕後生，知道她不甘心接受失敗。
    這次的這個ai智能演化項目由她全權主導，能推進到如此之深的程度，已經令人歎為觀止。即便最後失敗了，也沒有人會責怪她。
    龍月到底是天之驕子，終歸還是沒有吃過失敗的虧。
    罷了，再陪她熬幾天吧。
    王教授掂量了一下龍月的安排，點頭同意，也是舍命陪君子了。
    龍月感激的看著王教授。
    要知道，王老畢竟年紀在這裏，身體狀況也快到極限，此刻這麽堅定地陪她折騰，謝謝兩個字已經不足以表達她的謝意。
    還有其他同事的支持。
    龍月緩緩巡視了一圈實驗室，她說話的時候特意說得大聲了一些，讓所有在場的同事都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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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他們什麽都沒說，全都沒有離開所在的崗位，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無聲地同意了她的安排。
    此時此刻，龍月無比動容。
    王教授卻是擺擺手打斷了龍月，沒打算讓她的感謝詞說出口。
    他直接示意她時間寶貴：“先開始吧。搞清楚了再說謝字。”
    “恩。”
    。。。。。。
    龍月為自己拚命的時候，徐文鑰也在醫院，聽著醫生對自己的審判。
    今天的上杭天光正好。
    驕陽普照下，萬裏無雲。炎熱的風時有時無，吹不散人行道上的熱氣騰騰。
    頂著中升的火球，徐文鑰走在空蕩蕩的路上，心裏卻是一片冰涼。
    他剛剛走出醫院。
    醫生的話依然清晰地環繞耳旁：
    “徐先生，根據各項檢查結果，我們發現您腦海中有一塊極小的陰影區，初步判定是因車禍撞擊引起的淤積血塊。它的位置正處在腦中的軀幹神經元上。軀幹神經元是連接大腦和四肢的主要樞紐，它直接影響大腦對四肢的指令。。。當前我們對大腦的研究有限，可考慮的治療方案是通過針對性微創衝擊進行血塊化解。。。”
    “隻是，由於距離撞擊時間已經過去比較久，我們暫時無法評估是否出現異變的可能，大概率、這個方案的治療效果有限。。。。考慮到您的職業情況，為避免惡化風險，我們還是建議您保守治療。保守治療的方案是。。。。。”
    他漫無目的地走著，第一次沒有踏上去往俱樂部的路。
    以前不論去哪裏，在外麵做什麽，最後他都會折回俱樂部，重複他的訓練，關注他的隊伍，照顧他的隊員，思考贏的戰略。
    他的歸途從來都是俱樂部。
    但現在，他發現，他找不到他的路了。
    。。。。。。
    實驗室的鍵盤敲擊聲再一次響起，伴著時鍾一分一秒地流逝，一轉眼就到半夜了。
    結果還是沒有達到龍月的預期。
    看著疲憊的王老，她知道，今天隻能到此為止。
    “王老，我們今天就到這裏。大家都先回去休息吧。”
    “那你呢？”
    王教授知道龍月是為大家著想。所有人的體力和精力都已經到達極限了。
    但王教授也了解龍月，如果他不問，可能這丫頭就會一個人留在實驗室，再熬到天亮。
    “你也回去休息，大家都已經連續工作好幾天了，今天都回去，晚上大家養足了精神明天再繼續。” 王教授提醒她，“我們還有時間，磨刀不誤砍柴工。這裏待會也會有人來換班，有人盯著，一有問題就會給我們打電話。”
    “沒事，王老，你先回去吧。這幾天你太辛苦了。” 龍月沒有拒絕王教授的一番好心，“教授，旁邊就有我的休息室呢，我比你們都近呢。”
    她一邊說，一邊向同事們擺手，示意剩下的同事也盡快下班。
    注意到老教授累得坐在椅子上休息，她俯下身就要去扶王教授出門。
    “不用你，” 王教授輕輕推開龍月的手，站起身子沒好氣地懟了一下她，“我可不是需要被攙著走的老古董，走回去的力氣我還是有的。”
    “丫頭，你和我一起走，我看你進休息室。” 王教授又補了一句。
    為了保證龍月沒有陽奉陰違，他打算直接把這個小後生關進休息室裏。
    龍月趕緊拒絕，“別啊王老，我真的會去休息的。我剛剛突然有個新思路，就快記錄好了。弄完我就撤行不？這樣我們明天可以直接開始。”
    “我說小月，你可別忽悠我老頭子。” 王老直接揭了龍月的老底，“我知道你已經有好幾次都是這麽熬夜搞事情。以前那些還好，這次數據龐大邏輯節點太多，你就算熬夜也弄不完的。你聽我一句，好事多磨，先去休息。不然我也不走了。”
    “唉您這話說的！” 龍月看出王教授態度堅決，知道這次自己沒法耍滑頭了，隻好收拾了些東西，陪著他一起走出實驗室。
    “那我們都去休息，您多睡會。”
    “欸，這就對啦。”
    王教授看龍月的動作，知道她是真的要去休息了，便不再拒絕她伸過來攙扶的手。
    “身體是本錢。隻要本錢沒損失，我們都有時間，總能攻克下這個問題的。”
    “我知道了，教授。”
    “好好，回去好好休息吧。”
    “嗯。”
    就這樣，龍月送了王教授一程，最終還是回到了休息室。
    顧不上梳洗，她一頭埋進被子裏沉沉睡去，夢裏眉頭還是皺著。
    這一天下來，她完全靠著意誌力在撐著。
    如今，實在是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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