匯報事宜結束，徐文鑰揮退了兩位助理，將新收到的兩份文件與先前得到的舊資料一並鎖進抽屜中，放鬆身體半靠在辦公椅椅背上。
    他沒有睜開眼睛，選擇了放縱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思緒翻湧。
    季清，bg，俱樂部，破曉，王雷，穆家，這一堆堆、一團團的信息在他腦海中攪合成最繁瑣的毛線團，他卻一時找不到線頭，理不清脈絡。
    徐文鑰試著放緩呼吸，深深吸入一口氣又長長吐出，循環幾次，徐徐止住了心裏的波瀾。
    一片安靜中，隻剩下中央空調運轉時的細微工作聲和和出風口有規律的出氣聲在大辦公室裏回響。
    龍月剛說過不久的話在徐文鑰耳邊響起來：“你得習慣‘拿的理所當然、用的理直氣壯’。這是給你的底氣。”
    他猛地張開眼睛，一絲銳利閃過眸底。
    徐文鑰當即從抽屜裏拿出紙和筆，將腦子裏收集到的所有信息相關人物都列在了白紙上，並逐一對人物狀況進行細化。
    隨著筆頭一刻不停地與紙張發生摩擦，沙沙作響中，一條隱隱約約的暗線呈現在徐文鑰眼前。
    深深的凝視著暗線連接起來的數個人名，他眸色愈發暗沉與深邃。
    突然，手機響起了刺耳的來電鈴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屏住呼吸的狀態立時被打破，將眸光投向丟在辦公桌一角的手機，他在心裏歎了口氣，也沒注意來電顯示，隻是慢吞吞地接聽起來。
    來人開口的第一句，就讓他愣住了。
    。。。。。。
    當龍月對著自己的ipad塗塗畫畫的時候，徐文鑰的辦公室又來了一位新客人。
    寬敞的辦公室裏，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麵對麵而坐。
    徐文鑰整個人呈現一種相對輕鬆的狀態坐在主位上沉穩地泡著茶。
    這次待客，用的是他曾經為對方泡過多次的正山小種。回上杭一趟後，他趁機多備了一些在辦公室。
    這會正好用來招待與他一同來自上杭的老友。
    王雷。
    雖然不知道好友突然來訪目的為何，徐文鑰依然很高興能與好友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一番行雲流水的動作後，他為王雷斟上一杯茶。
    “總感覺很久沒見了，試試看，我現在泡茶的技術有沒有更進一步？”
    徐文鑰的話音中帶著可見的喜悅，眉宇間也是一片輕鬆，眸光微亮，不複深邃。
    王雷也放柔表情，沉靜地三指點在桌麵上先行謝過。
    “老徐，你這誇張了點吧，明明早上才剛剛一起視頻開過會。”
    徐文鑰聞言，停住了手裏捏著杯子準備要喝一口的動作，抬眸看了老友一眼反駁。
    “我可不誇張。你自己算算，自從上次我去了趟八閩後，我們就沒有再好好坐下來見麵聊天。小月亮在醫院那次不算。”
    他繼續手裏的動作，抿了一口茶潤潤喉嚨後繼續說，“自從拉你進幻夢，叫你好多次，就沒見你再來破曉找我喝過茶。每次給你發消息，你都說自己忙。”
    徐文鑰故意用力放下半空的杯子，輕輕地一聲“咚”，他一邊抱怨一邊為自己續了一杯茶。
    “我知道我前麵事情雜沒顧得上太多工作，但也不至於這麽不受待見吧？”
    王雷輕笑一聲，沒有在意徐文鑰的小動作。
    也是先拿起杯子喝了一點，在對方提起公道杯為自己續茶的時候，再次三指輕點桌麵。
    動作很是到位，茶道禮節一點都沒落，就是男人嘴裏吐出的字句由淺到深，循序漸進地冒起怨氣。
    “你還有臉說。我現在確實是不待見你！”
    沒有忽視徐文鑰眼裏的錯愕，王雷借著對方的話頭直接把埋在心裏的抱怨一股腦地倒給發小。
    “你自己說說，你有多久沒去幻夢了？自從你把幻夢丟給我後，我就沒見你再多過問。我忙，我當然忙，有你這麽個甩手掌櫃丟了一大筆的爛賬給我，我能不忙嗎？”
    “這幻夢到底是誰的幻夢啊，啊？徐文鑰，我們的大key神，趁著今天有時間，你不如跟我好好的說一說！”
    抱怨一旦開始，王雷的嘴就停不下來了。
    徐文鑰隻聽見一波又一波的話從好友的嘴裏源源不斷地流出來，讓他在心虛的同時也是一陣頭大。
    可他也真找不到理由來回嘴。
    幻夢的整體運轉已經進入循環，基本沒有太大的問題，所以他確實很久沒管過了。
    不好意思打斷好友的話，徐文鑰隻能在他邊抱怨邊喝茶解渴再繼續說的連貫動作中，不停地為好友續杯。
    而王雷，抱怨歸抱怨，喝茶的時候，茶道謝禮的手勢也是沒有停。
    自被徐文鑰拉進幻夢成為輔助管理人後，王雷接觸茶的時間遠遠超過了喜歡的咖啡，甚至，在徐文鑰的熏陶和幫助下，他還針對性地學習過一段時間。
    這一切都源於，在華國人的商界溝通中，茶文化的重要程度不亞於酒桌文化。
    王雷雖沒有太多的待客機會，可總歸還是需要接待很多客人，喝茶，也成為了他的常態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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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文鑰受了王雷的禮，耳朵裏聽著對方一句又一句的投訴，也隻能笑著不停為好友添茶，時不時還要說幾個字幾句話安撫好友的情緒，以期對方盡早結束這控訴的行為。
    兩人好似又回到了在bg戰隊的時光。
    徐文鑰隊長習慣性地思考大戰略方向，王雷副隊長習慣性地補充細化具體方法，並持續性抱怨隊長的不切實際和強人所難。
    徐文鑰的眼裏閃過一絲懷念。
    見對方的行為終於慢了下來，臉上的怨氣也消減大半，他才在又一次的續杯動作後開口討饒。
    “喝茶喝茶，消消氣。我知道你的辛苦，三倍工資隨時恭候。破曉這裏的事情一結束，我就去幻夢待幾天。你就再多辛苦幾天吧，勞駕。”
    “幻夢當然是我們兩個的幻夢，我這個主導大方向的暫時沒發現需要做大調整，接下來的當然是要靠你這個大總管呀。索性大家都步入正軌了。”
    “對了，前幾天有人送了我一些不錯的咖啡豆，正適合你，待會記得帶走。”
    王雷的氣借機消了大半，心緒也慢慢平穩下來。
    聽著老友的退讓，以及特意提起的咖啡豆，當即眼中趣味升起。
    “還有咖啡？拿出來看看，少不得要評估一下你這個老總級的禮物值不值當。”
    徐文鑰失笑。但笑歸笑，動作上他不耽擱。
    給王雷又添了點茶水後，他站起身往辦公桌後的書櫃最下層，拿出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半透明禮盒。
    轉回座位後遞給王雷，讓他好好看看。
    “喲，還是dux貓屎咖啡套裝！看來送禮的人有點品味呀。”王雷一見這東西，興趣大漲。他之前還考慮買點試一試禮盒裝的口感，看看跟他通過人采購的散豆相差多少。
    食指中指並攏托了托鼻梁上的金邊眼鏡，他也不跟徐文鑰客氣，直接放在身邊，就此沒收。
    “難得能占到徐大總裁的便宜，我就不客氣了。”
    “哈哈哈哈，不用不用，王總能收下是我的榮幸啊。”
    徐文鑰放下手裏的公道杯，半是調侃半是調笑地對著王雷笑出聲。
    王雷是少有幾個，徐文鑰不需要緊繃精神麵對的人，也是少數的幾個能他認可的自己人。故而麵對王雷的時候，他的態度總是會輕鬆一些。
    兩人對視一眼，想起此刻的互相調侃，都很是開懷地笑起來。
    在此刻的兩人腦中，仿佛一同又回到了曾經相伴對戰、共同爭吵討論戰隊作戰方案的時候。
    輕快的笑聲持續了好一會才停下來。
    徐文鑰的表情已經很是輕鬆了，手上添茶的動作不停。
    卻沒想到王雷沉默了一會，先歎了一口氣。
    “好了，玩笑話我們就停一停。我這次來找你，是有很重要的話要跟你說。”
    徐文鑰入耳此話，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後又恢複，中間的時間短得令人難以察覺。
    他抬頭對上好友的視線，透過對方臉上的透明鏡片望進眸眼深處。開口說出的聲音很是平穩冷靜。
    “怎麽了？這麽沉重？”
    “沉重嗎？我倒不覺得。要知道，我都做好了在我們坐下後，你第一句話就是質問的準備。”
    王雷放下喝過一口的褐色茶杯，視線也深深定在好友的眸光深處，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眼中略帶複雜。
    “不用我多說，你是知道我在說什麽的。”
    徐文鑰卻好似沒聽懂王雷說了什麽，隻是平靜地給他添了點茶水，眼中亦無太多波瀾。
    見徐文鑰無動於衷，王雷先行揭開了兩人間的遮羞布。“我知道你在調查我。你無需避諱。”
    他有些自嘲，“我的行為確實招人懷疑。”
    麵對這樣的好友，徐文鑰收回視線，將目光落在茶壺上。
    揭開茶壺的蓋子，他拿起來倒出裏麵泡了多次的茶葉，重又換了新的茶葉，衝泡起新茶。
    一連串的動作做完後，他才鎮定發言，語氣中帶著不急不緩。
    “阿雷，你既然提起了調查，就代表你也不是無所察的。bg的事情，你的關注不會比我少，甚至，考慮到我們的分工和你退役的時間，你掌握的信息恐怕比我隻多不少。”
    “現在，破曉調查，麵向的是所有人。”
    徐文鑰抬頭再次看向好友，眸子愈發的深邃。“而我始終都相信，你一定不是站在我對立麵的那個。”
    他伸手用鑷子夾起好友的杯子，倒掉裏麵涼了的茶水，衝洗過後再次續杯。
    聲音還是淡淡地。
    “懷疑，是麵對犯人才會用到的詞。現在，我隻是在跟我的老友喝茶，哪裏需要用到這個？”
    王雷在這番話下，直愣愣地看著重新被續滿的茶水出了一會兒神。
    “你真的，一次都沒有懷疑過我嗎？” 王雷回過神來，略顯失神的臉上眉毛蹙起，在額頭形成了一個明顯到凹陷。
    他直視徐文鑰的臉，試圖在那張鎮定自若的臉上找到些許的遲疑或猶豫。
    徐文鑰的臉色卻是當真半分都沒有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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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在意好友銳利的視線，自顧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後放下手裏的杯子。
    輕輕的一聲“咚”，讓王雷眼中的厲色放緩了。
    “一次都沒有。”
    “阿雷，我始終相信，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去動bg，去搞那些小動作，去否定我們曾經的堅持。”
    徐文鑰終於是直麵了王雷的眼睛，眼裏的堅定徹底瓦解了對方眼中的厲色。
    “我和你認識十幾年。或許中間我們各奔前程，但我堅信，我記憶裏的那個王雷，一定從來都沒有變過。”
    兩雙眸子透過鏡片對視許久。
    一方執著而堅決，另一方，眼中的陰霾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欣慰和喜悅。
    王雷稍稍低頭，移開視線，從西裝口袋裏拿出手機。
    伸手按了下微信上與某人的聊天記錄，點開了其中的一個視頻。
    徐文鑰的視線隨著聲音的外放落於其上。
    裏麵赫然是季清在和什麽人溝通的畫麵。
    徐文鑰的瞳孔隨即一縮。
    原來裏麵竟是兩人就打假賽賭金的討價還價視頻。
    王雷甚至還將手機遞給徐文鑰，試圖讓他看的更清晰一些。
    “這些是。。。” 徐文鑰順手接過手機看，語氣猶帶疑慮。
    “我猜你們查了那麽久還沒有動靜，正是因為沒有找到最有力、最實錘的證據。”
    王雷送出手機後又再次拿起杯子抿了一口，溫熱而苦澀的茶水順著他的口腔進入咽喉，他舒緩地眯起了眼睛。
    “這些會有作用的。盡快斬草除根吧。我們的時間也不夠了。世界賽，要來了。”
    徐文鑰的視線一直都在手機裏的視頻上，他一直看著視頻直到它因結束而徹底停止。
    “這個，怎麽來的。”徐文鑰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事情，他還是需要知道的。
    王雷也不掩著，“你知道的，季清算是我帶起來的。他以前雖然有些壞習慣，但沒到這種程度。和我的關係也還好。”
    “自從我查覺出有問題後，我就試著自己查。接著跟他關係密切，且我也離開了bg，他多少有鬆懈和得意，漏了挺多的。”
    攥緊手機，徐文鑰抬眼深深看了好友一眼，不再多問，隻點頭答應。
    “辛苦了。事情很快就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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