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初舞台的下期在周六晚上的同一時間，準時播出。
    一襲紅衣的清麗佳人坐在備采室，正對著鏡頭，儀態從容，滴水不漏，“我們作為帶有東方色彩的舞台，所表現出來的東西，也一定是代表中國文化的。”
    屏幕上，五顏六色的彈幕如彗星般閃過，令人眼花繚亂。
    【是我最愛的中國風耶】
    【這個小姐姐顏值不錯哦】
    【五分鍾，我要這個女人的全部資料】
    【我的寶貝凝凝！一直拉進度條終於找到你了！】
    【請大家多多給我們的國風美少女宣凝投票！能歌善舞，入股不虧！】
    “見到誰，我們不要say hi，我們要，微微點頭……”宣凝衝著旁邊，輕輕低首，在高清攝像頭下，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對纖長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
    恍惚間，觀眾們仿佛看見了從古畫上跳下來的大家閨秀，隔著光滑的電子屏幕，遙遙相望。
    【這個鏡頭美哭我！】
    【hi，老婆！】
    【hi，老婆！】
    【hi，老婆！】
    【……彈幕上一堆人神經病吧，你們都是女的啊喂！】
    “一旦穿上這身衣服，屬於中國的氣質便不言而喻。”宣凝側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紅色衣裙，微微一笑，目光柔和，似三月春風，同時也帶有不容忽視的傲氣與自豪。
    旁邊工作人員的聲音適時響起：“那麽有沒有一個舞台，讓你十分印象深刻呢？”
    宣凝歪頭想了幾秒，忽而抿嘴輕笑，雙頰微熱，“薑夭妍和趙恩繪的舞蹈……”
    畫麵緊跟著切換到二人的初舞台。
    “我當時真的非常興奮、非常激動。但同時，我的這份激越中還帶著一絲絲的忐忑不安……”宣凝話鋒一轉，臉色漸沉，“因為我是一個專業學習中國舞的舞者，看了她們的表演，熱血沸騰。”
    “我的舞蹈，能不能像她們一樣受人喜愛呢？”
    “帶著這份勇氣和期待~我就走上了舞台~”
    節目組後期給這一段的字幕加上了如潑墨般的特效，伴隨著古韻悠長的，緩緩而入。
    大氣而得體的發言，周密謹慎，毫無破綻。
    不過放在娛樂性質強的選秀綜藝裏，還是稍微有些違和感的。
    簡單的備采結束後，旁邊的工作人員不忘再加上一句：“宣凝要學會在這樣的采訪中，要放鬆，不要苛求語句的規整和詞藻的華麗，更口語化一點。”
    【美女的事你少管！】
    【幹嘛要改啊，這樣說多有意思】
    【明明是很正常的發言啊】
    【這種話都聽不懂，現在內娛的文化程度是越來越低了】
    宣凝沒有料到會挨訓，嘴角抽動幾下，眼神中透露著驚愕與茫然。她輕輕張嘴又快速閉上，如此重複了好幾次，最後才勉強勾唇，頗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慢慢吐出三字：“……有點難。”    拜托，我說的又不是文言文，怎麽不口語化了？
    怕不是礙著你們惡剪啦？
    那我就偏要這麽說，惡剪不出來，氣死你們，哼！
    後麵的團體首秀，飛馳而過的彈幕上更是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戲腔好絕！】
    【不愧是壓軸組！】
    【誰懂啊，內娛有救了】
    【原來這屆玩的是欲揚先抑啊！】
    【這五個人都可以直接出道了吧】
    【讓上一期的那些50萬都進來看看，這才是中國的女團！】
    而此時的觀眾們還不知道，下一場的加試，那才是真正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美人舞如蓮花旋，世人有眼應未見。
    盡管運鏡還是一如從前那般稀爛。
    比如有一段雙手舞扇掃堂腿，舞者借助深淺漸變色的裙擺與長綢，從上往下看，巧妙地合成了一個旋轉著的太極八卦形狀。
    按理說這段應該用俯拍視角，但節目組采用的是平平無奇的正拍懟臉，真謂是暴殄天物。
    不過還好，瑕不掩瑜。
    隻要給宣凝一個鏡頭，她就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期望。
    【老婆！老婆！】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內娛仰臥起坐實錄》】
    【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臥槽行天下】
    【國風少女！國貨之光！】
    【我們宣凝寶寶真的值得一個出道位！】
    【姑姑，我是過兒啊！】
    【你們都當楊過，那我就勉為其難當尹誌平吧~】
    “宣凝老師對自己的初舞台表演如何評價呢？”
    呦，終於到了熟悉的我們評我們環節。
    回答要表現出鎮定自若的底氣，同時也不可過於驕傲。
    宣凝腦筋一轉，“因為我看到，還是有很多人沒有給我投票的。可能是有些地方做的不夠好，日後我會努力改進……”
    話音未落，鏡頭外便傳來一聲極輕的譏笑，緊跟著便是工作人員的調侃：“宣凝老師挺記仇的嘛，連幾個人有沒有投票都看了！”
    語氣輕快，仿佛就是好友之間脫口而出的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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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當然看了，為什麽不看呢？”宣凝不假思索地回應道，“而且我也希望，當我坐在觀眾席的時候，其他人也能看清我投沒投票。”
    “因為我也想讓學員們直觀地認識到，她們是否達到了我心中的標準。”
    “既然敢做，就要敢認。”
    看著對麵的工作人員被嗆得啞口無言，一張還算清秀的臉硬生生憋成了豬肝色，宣凝心情大好，尾巴尖尖都要翹上天了。
    給我挖坑，你還嫩了點！
    想都不用想，她們肯定是故意針對自己的。
    不然憑什麽別人的備采，都是隨便走個過場完事，就自己，三步一坑五步一套，這邊說我放不開，那邊說我愛記仇。
    高高在上的內娛頭部經紀公司，原來也會耍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小伎倆？
    第二期的節目，學員初舞台全部表演結束，11個a班座位已經坐滿，batte環節剛剛才冒了一個頭，正好卡在嚴衡說出首個推薦人選的前一秒鍾，戛然而止，留足了懸念。
    而這期播出之後，《年華正好》的熱度持續水漲船高。同時，“內娛活了”的熱搜終於取代了之前的“內娛完了”，開啟新一周的各大平台霸榜之路。
    而宣凝，更是霸榜中的霸榜。
    節目開播前，任誰也沒有想到，這個賽前無人問津、純靠一張臉擠進門麵組、幾乎已經被默認是花瓶的十八線小透明，竟能一躍成為拯救內娛的國貨之光。
    她的那支加試舞蹈《青花瓷》，僅僅一個小時，熱度便已碾壓之前的所有舞台，將上周備受矚目的幾個熱門學員都比了下去。
    網友們紛紛讚歎今年的漫澤爾娛玩得一手好牌。
    第一期用世界的參差來製造話題，中外對立，紅黑俱起，而把真正有實力的中國學員放在第二期，先抑後揚，既吸引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又保全了主人家的麵子。
    當然也有人反駁，漫澤爾娛這種無利不往的娛樂公司，才不會想得這麽周到呢！
    恐怕就是同之前一樣，把後台硬、流量高的幾個都放在靠前的位置，試圖營造一種人才濟濟的繁榮假象。
    去年的第三季不就是這樣的模式，首期堪稱神仙打架，各種出神入化的技藝都被展示了個遍，江郎才盡，導致後麵一期比一期無聊，隻落的個高開低走。
    誰想到今年啊，有公司的沒實力，有實力的沒公司。
    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歪打正著！
    與此同時，cp大戰也進展得如火如荼。
    女團不搞姬，不如回家賣燒雞！
    在熱度榜上，宣凝是如日中天；而在cp榜上，她更是被爭相搶奪的香餑餑。
    那可是在十分鍾內就能整出三對cp的天選之女！
    賞心悅目的是“宣袁十四”，默默守護的是“蘭凝美酒”。
    最突出的當屬cp界的紫微星——夭夭凝！
    長相、身形、風格，乃至國籍，每一處都是極致的差異。
    勢均力敵，陰差陽錯，古今中外的靈魂碰撞，異國他鄉的惺惺相惜。高台之上，眉目傳情，她的手指劃過她的裙擺，她的小腿勾著她的腰肢，一場酣暢淋漓的文化交流。
    高台滿座中，唯我們二人，眼中隻有彼此。
    太特麽好磕啦！
    “夭夭凝”cp橫空出世，僅一個晚上便圈粉無數，在連超話頭像都沒有的時候，就直接登上了微博cp榜第二名。
    超話裏麵，寫文的、出圖的、剪視頻的，應有盡有。真真是萬丈高樓平地起，不到二十秒的同框鏡頭都能被整出花來。
    這潑天的富貴啊，真是擋都擋不住！
    當然，這些事情，對正關在海漣島進行封閉訓練、同時還沒有偷藏手機的宣凝來說，是一無所知的。
    “昨天晚上凝凝那一舞，石破天驚，轟動了整個娛樂圈。”天青色裏，幾個人上班摸魚圍坐一圈，姚珍黛正拿著阿瑪尼唇釉補妝，隨手點開抖音，連刷了好幾個視頻都是同一個人，“你們看看，現在還在霸屏呢，手機打開全是她。”
    歐陽堇在喜悅之餘，還帶著一點不敢相信，“所以說，我們家的孩子，比薑夭妍還要厲害？”
    “薑夭妍算什麽！”莫依依轉過電腦屏幕，驕傲地點了點上麵那幾條五顏六色的波折線段，“數據在此，首秀後24個小時的全網熱度統計折線圖。”
    韓芷蕙扶了下眼鏡框，淡定分析道：“雖然現在還不到24小時，數值不完全，不過就看這一路飆升的線條，跟坐火箭似的，薑夭妍和蘇美妡加起來都趕不上。”
    宣辭一手端著小半杯紅茶，一手隨意地插著衣兜，在她們身後站了許久。
    與其他人的歡呼雀躍不同，他越聽，神色便越發嚴肅起來，雙唇緊抿，心事重重。
    “她現在的人氣真有這麽高？”
    “用四個字來形容……”陳雪縈拿起一張白紙，“啪”地一聲，撕成了兩半，“勢如破竹！”
    宣辭淺抿一小口紅茶，眼神定定，似乎在專注思考著些什麽。沉寂半晌，他突然開口詢問：“她已經漲到多少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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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清刷新了一下電腦上的微博界麵，“之前是37萬，現在有120多萬了。”
    莫依依急不可耐地抬手附和：“照這個勢頭下去，今天破150萬不是問題！”
    “新漲的80多萬，全是活粉嗎？”
    莫依依歪頭想了一會兒，“應該是吧？咱們又沒出一分錢，連熱搜都是主辦方和營銷號買的，最多也隻是去下麵控控評。”
    “事實上，我們安排的控評並沒什麽用，”許清隨便點開一個評論區往下滑，入眼的皆是從來沒見過的陌生id，“更多的是那些剛入坑的新粉，自發地去安利刷屏。”
    一切看起來似乎順利得不行。
    但宣辭隻覺得心如擂鼓，遍體生寒。
    “這個死丫頭啊……”他跌坐在椅子上，無奈扶額，語氣頹廢，“真讓人頭大！”
    “怎麽了？”宣辭不合時宜的焦慮讓歐陽堇感到十分疑惑，“凝凝爭氣不是好事嗎？”
    “想過她爭氣，但沒想過她能一下子幹票這麽大的。”
    “本來以為，最多也就是跟在幾個太子太女身後借個光，老老實實苟進總決賽，誰能料到她一露麵便搶盡了風頭，這可是相當於直接跟資方叫板！”
    那些大公司，一個個又有錢又會營銷，再看看我們這邊是什麽貨色，還敢和她們對打？
    完全就是不自量力嘛！
    或許，可以等她們自己坐不住，主動跳出來壓熱度？
    反正那些奸詐資本家有的是錢，買黑粉、下黑水、編黑料，還怕控不住一個十八線小愛豆？
    “不行！”宣辭直接推翻了這個坐以待斃的想法，“那我們家孩子豈不受委屈了？”
    姚珍黛將唇釉一摔，直言不諱：“漲熱度不行，壓熱度也不行，你說該怎麽辦？”
    “讓我想想……”宣凝坐在辦公桌前，修長的手指撐著下巴，台燈的冷光在他臉上映射出一道似有若無的明暗分界線，顯得本就清晰的下頜線更加淩厲。
    “也罷！”他猛然起身，拍案定板，“既然她想往上爬，我們就把她送上去！”
    自家崽崽自家疼，決不能受外人欺負。
    許清望著他宏偉的身形，麵露茫然，“拿什麽送？你出錢？”
    宣辭輕蔑一笑，“我有一個周密的計劃，能讓天青色兵不血刃，大獲全勝！”
    他的指尖輕叩桌沿，氣定神閑，仿佛一個運籌帷幄的君王。
    “所以……”許清眼睛一眯，平靜開口道“你就是不想花錢。”
    不是反問句，而是陳述句。
    ……
    當然這也是原因之一啦！
    我盡心盡力為公司節省經費，有什麽不對嗎？
    頂著一大幫子人探究而略帶鄙視的目光，宣辭惱羞成怒，雙手握拳狠狠砸了一下桌子，“看什麽看，一個個都沒事幹？”
    “數據統計好了嗎？粉絲集資算清了嗎？宣傳海報修完了嗎？還有倉庫裏的奶票刷滿了嗎？”
    “活沒有幹完，下班後一個都不許走！”
    “報告！”陳雪縈從裏屋搬起一箱奶，小跑出來，微微喘著氣，“倉庫裏掃過碼的這些酸奶，怎麽處置？”
    “簡單，以後的下午茶外賣取消，都換成至醇的酸奶，以及什麽節假日的員工福利，每個人提一箱奶回去就行了。”
    宣辭轉身麵向眾人，笑得像是隻奸詐油滑的狐狸。
    “清，空，為，止。”
    呃……
    不出所料，他收獲了六個明晃晃的白眼。
    臭扒皮！吝嗇鬼！連來之不易的員工福利都克扣！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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