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興漢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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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銘的船隊離開了九真郡。
    北邊的關彝也再次進入了雍州地界。
    但這一次,關彝明顯的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上一次在雍州地麵上進行襲擾的時候。
    各郡縣的官兵不說完全不敢和關彝出城對陣,但有這樣勇氣的人也是少得可憐。
    可這一次不一樣,關彝每到一個地方,幾乎都能遇到不同規模的對抗。
    甚至有好幾次在關彝不知情的情況下陷入了敵人的包圍圈。
    要不是麾下都是騎兵,有足夠高的機動性。
    關彝早就吃了大虧。
    很快,關彝便從抓來的舌頭嘴裏知道究竟是為什麽。
    在上次關彝對雍州進行襲擾的時候。
    司馬攸借著司馬望在雍涼的威望,從關中士族的手裏借了不少兵馬。
    這些兵馬是專門用來對付關彝的。
    別看這些人隻是士族的私兵,在三國末年這個秩序崩壞的時代,又是緊鄰外族的地方。
    這些私兵的戰鬥力絲毫不比官軍差。
    而且司馬攸為了剿滅關彝,甚至還給這些人配備了鎧甲。
    如此一來,他們的戰鬥力就更上一層樓。
    既然得了司馬攸的好處,那就得替人家賣命,這點基本的道德關中士族還是有的。
    這才讓重新踏上雍州土地的關彝吃了不小的苦頭。
    “看來雍州咱們也不能呆了!”
    關彝和楊稷商議。
    兩萬騎兵看起來挺多,其實也確實不少。
    但是在國家機器麵前就不夠看了。
    別看司馬攸隻是一個臨時割據政權,那也絕對不是關彝這樣的無根浮萍能夠媲美的。
    “那關將軍的意思是?”
    楊稷問道。
    關彝想了想:
    “我當初接到的旨意是襲擾雍涼。”
    “這些年也給司馬攸帶來不小的麻煩。”
    “算是沒有辜負陛下的所托。”
    “如今雍州並州都已經容不下咱們。”
    “且陛下已經打到天水。”
    “不如咱們就此返回,向陛下交差,你意下如何?”
    楊稷思索一番後便同意了關彝的做法。
    之前之所以會選擇留在這裏,是因為大軍還能從雍州掠來糧食。
    如今雍州已經待不下去,隻靠臨時營地裏的那點產出,根本支撐不了四萬多人的消耗。
    而且現在司馬攸已經明顯的盯上自己,臨時營地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
    士兵有馬可以隨時遁走,臨時營地的婦孺怎麽辦?
    到時候都是拖家帶口的,倒不如早點離開。
    “也好!”
    “省得到時候被賊軍尋著味道撲上去,打咱們一個措手不及!”
    點了點頭,二人立刻揮師西進。
    直奔臨時營地所在的方向,不再有片刻耽擱。
    半月後,大軍已經能夠看到營地的輪廓了。
    整個軍隊的氛圍都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輕鬆。
    這個營地不光是他們臨時駐紮的地方,更是他們的家。
    早早就得到消息的一眾婦人已經在營地外圍等待,但卻沒有一個人衝過來。
    大漢軍紀嚴明,散隊之前不許和任何外人接觸,哪怕是老婆和孩子也不行。
    而這支孤懸在外的兵馬的要求更加嚴格,因為稍有鬆懈,這群人立刻就會變成散兵遊勇。
    再說了,萬一上來驚了戰馬豈不是要出大事。
    將戰馬趕回馬廄之後,這些士兵才被允許和家人團聚。
    關彝和楊稷等人並沒有第一時間回家,而是來到臨時城守府。
    司馬楙早就在門口等候:
    “二位將軍遠行辛苦,快請!”
    幾人分座落下後,關彝和楊稷先是跟司馬楙說了自己這一路的見聞。
    然後又把南下的想法告訴了司馬楙。
    司馬楙聞言臉上卻露出一絲猶豫。
    自己在這裏已經呆待了快五年的時間。
    一草一木幾乎都有他的足跡。
    就這麽舍棄了著實有點舍不得。
    可司馬楙也明白,自己這夥人已經被司馬攸給盯上了。
    位置暴露是早晚的事。
    這兩萬多人絕對扛不住司馬攸的報複。
    不走的話就是等死。
    “過了年吧!”
    “再有幾天就過年了,過了年咱們就走。”
    司馬楙開口說道。
    關彝和楊稷略一沉吟,時間上來得及。
    便同意了司馬楙的說法。
    二人也就此起身,幾個月沒回來。
    關彝和楊稷也需要和家人團聚。
    關彝到家的時候,賈褒和關關已經在門口等他。
    走的時候關關還穿著單薄的衣服,這會兒已經裹成一個小粽子了。
    “關關,來,爹抱抱!”
    看到女兒,關彝的臉上瞬間掛上寵溺的笑容。
    伸開雙手就要去抱關關。
    原本已經張開手臂往關彝懷裏撲的關關在關彝雙手快要接觸到她的時候。
    陡然一個轉身鑽進了賈褒的懷裏,再扭過頭臉上已經帶著嫌棄的表情。
    雖然還不會說話,但表達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賈褒也打了一下關彝伸過來的手:
    “趕緊去洗把臉,關關都嫌你臭了。”
    關彝嘿嘿一笑,拉過妻兒分別親了一口。
    才在關關的哭鬧聲和賈褒的嗔怪聲中跑開。
    “咱們真要回去了?”
    兩個時辰後,賈褒依偎在關彝的胸膛上略帶緊張的說道。
    雖然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但當這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
    賈褒竟有那麽一絲抵觸。
    因為她不知道那位素未謀麵的大漢天子究竟會怎麽看她。
    也不知道到達大漢之後,自己該怎麽麵對那位大姐。
    女人都很自私,哪怕賈褒出身名門也不例外。
    如果可以,她更希望自己和關彝一輩子就待在這個臨時營地裏做一家人。
    但關彝說的也很明白,此地已經不宜久留。
    司馬攸隨時都會找來,自己的身份不走就是死。
    感受到賈褒話裏的緊張。
    關彝輕輕的握住她的手:
    “你放心,我會在陛下麵前給你求一個身份,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你們都是我的妻子,我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更不會虧待關關!”
    臣子娶妻,原本和陛下並無關係,可劉關兩家並非簡單的君臣。
    而且秦氏又是陛下親自賜婚、明媒正娶進的關家。
    關彝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直接跳過劉諶不給秦氏麵子。
    賈褒聞言什麽話都沒說,隻是感受著丈夫胸膛傳來的溫度,頭埋的更深了。
    要南下的消息並沒有隱瞞,也根本瞞不住。
    很快整個營地裏就都知道大家要離開這裏,往南邊那個素未謀麵的大漢去。
    原本團圓的喜悅瞬間就被這個消息給衝淡了。
    和司馬楙想的一樣,無論是那些從外族劫掠來的女子,還是從鮮卑人手裏解救的漢人女子。
    就連那些士兵本身,也都對這個生活了好幾年的臨時營地十分的不舍。
    但不舍歸不舍,大家都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
    留在這裏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條,自己爛命一條死了也就死了。
    妻兒不能跟著自己一起死。
    好在搬遷的時候是過了年之後,算是稍稍衝淡了這股愁緒。
    既然決定要搬,那就得盡快做準備。
    幾萬人拖家帶口可不是郊遊,說走就走的。
    決定過完年之後再走同樣也是給大家收拾家當擠出來時間。
    這裏本就是一窮二白建起來的,各人的家當也不多。
    堪堪在除夕的時候把東西收拾停當。
    除了把路上的幹糧預留充足。
    其餘的東西,以及營地裏養的那些牲畜統統都被拿出來做了一頓豐盛的除夕宴。
    吃完這頓飯,明天就要啟程了!
    夜裏,盡管寒風料峭,但營地裏卻是一片火熱的景象。
    人群的歡笑聲衝淡了明日要搬家的離愁,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笑容。
    一直到夜深的時候,眾人才緩緩散去。
    第二天早上,天邊露出第一縷微光的時候。
    整個營地再次活了起來。
    眾人紛紛帶著早就已經打包好的行李走出家門。
    並在營門口匯聚成一個足有四萬人的巨大隊伍。
    一千精兵在最前麵作為先頭部隊開路。
    五千人護住隊伍前方,以防遇襲。
    一萬人護在隊伍的左右兩側以免越走越散。
    剩下的人馬則跟在隊伍的大後方,省得有人掉隊。
    營地裏的婦孺和戰死在這裏的袍澤的牌位則被好好的保護在中間。
    看著昔日熱鬧的營地變得空空如也,眾人的心裏都變得沉甸甸的。
    有人提議一把火燒了營地,免得留給敵人。
    但被司馬楙和關彝等人否決了。
    這裏承載著眾人幾年的生活時光,誰也舍不得一把火燒掉。
    再說了,這次離開又不是不可能再回來,說不定朝廷還要派兵到這裏駐紮。
    一把火燒掉豈不可惜?
    最後看了一眼營地。
    關彝命人把那麵漢旗打在隊伍的最前列。
    火紅的旗幟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替所有人指引方向。
    關彝深吸一口氣,對著身後眾人喊道:
    “兄弟們,出發!”
    又低聲喃喃一句:
    “弟兄們,我帶你們回家!”
    天水,大漢臨時行宮。
    劉諶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堂下眾人說道:
    “眾卿,飲之!”
    說罷,便帶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其餘人紛紛舉起酒杯道:
    “為大漢賀,為陛下賀!”
    每年過年的時候,都要照例舉辦宮廷宴會。
    但今年與往年不同,劉諶禦駕親征,把行宮安在了占領半年的天水。
    規模自然比不得成都皇宮。
    而且人數上也少的可憐。
    薑維、廖化、馬秉等人皆因戰事的原因,沒能回到天水參加宴會。
    不過賞賜什麽的,劉諶早就已經派人送過去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新麵孔,比如投誠的薑筠,以及臨時從建平調來的吳梁等人。
    除了他們之外,還有特意從成都趕來的陳壽和諸葛京等人。
    陳壽代表的是朝中文武百官,諸葛京他們則是劉諶特意下旨讓他們過來的。
    之前在華水上燒毀魏軍的禦寒物資的消息早就已經傳回了天水。
    雖然現在的顯親依然在魏軍的手裏,但劉諶已經知道。
    他們必不可能久持。
    因為隴西其餘三郡的亂象,他也早就已經知道的。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劉諶立刻派廖文等一幹講武堂一期學子帶兵悄悄潛往隴西準備渾水摸魚。
    別的郡劉諶不敢打包票。
    但隴西郡肯定能率先拿到手裏。
    有了隴西郡, 就能打通往涼州的路。
    打通通往涼州的路,大漢就能真正意義上在這裏站穩腳跟。
    而把諸葛京等人叫到這裏的目的隻有一個。
    既然天水也已經成為大漢板上釘釘的土地,那朝廷就有責任在這裏開民智。
    劉諶要在天水興辦學堂,諸葛京他們就是劉諶叫來的教授!
    “陛下北伐乃是天命!”
    “群臣無不用心。”
    “去年益州南部雖說有一場水災,但因為大漢第一個三年計劃開挖不少水利設施的原因。”
    “並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
    “隻有小部分地方受災嚴重才需要朝廷賑濟。”
    “其餘諸地皆是自行解決。”
    “尤其以關嶺和彌渡二縣最為優秀。”
    “二縣田曹杜尹和荀悝二人也因功升任縣丞!”
    薑筠等人聽到陳壽的話不由得連連咋舌。
    整個益州南部遭災,也就是大漢將近四分之一的國土受災。
    居然對大漢北伐沒有絲毫影響。
    這要是換到魏國身上,四分之一的土地受災,早就亂起來了吧!
    可大漢不僅沒亂,甚至連朝廷都沒怎麽出手就直接解決了。
    陛下如此厲害,可見天命確實在漢。
    不過從陳壽話裏的意思,度過這次危機跟什麽大漢第一個三年計劃脫不開關係。
    回頭得好好打聽一下這是個什麽東西。
    而陳壽說的那兩個名字,杜尹薑筠是知道的,關中杜氏子弟,什麽時候跑到益州去了?還當上了縣丞?
    那個叫荀悝的多半也出身士族,且很有可能是潁川荀氏,同樣也去了益州。
    薑筠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知道的是這兩個人在劉諶這裏掛了號的,所以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會報給劉諶。
    聽到陳壽的話,劉諶點了點頭:
    “不要刻意去理會他們,就按照正常的升遷去走就行了。”
    緊接著陳壽又說了一通其餘的國事。
    倒也沒有什麽特別值得注意的事情發生。
    整個益州和漢中倒算得上太平。
    後方安穩,劉諶就能安心的把目光放在前線。
    舉起酒杯,劉諶毫不吝嗇的對宗預和樊建等人以及到場的陳壽等做出褒獎。
    國事匯報完之後,在場群臣敞開胸懷進行宴飲。
    直到酒足飯飽,眾人才緩緩散去。
    來到門外,感受著冬日陽光照耀在身上的暖意,一陣醉意湧上劉諶心頭。
    興漢八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