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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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司馬炎的話,所有人都很有默契的看向賈充。
    此時賈充的臉上隻感覺火辣辣的疼。
    劉淵走到今天這一步,可以說跟他完全脫不開關係。
    當初是他舉薦劉淵去對付入侵並州的禿發樹機能。
    又因為劉淵給賈家謀劃了大量好處的原因。
    賈充對劉淵在並州收買人心的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讓劉淵的勢力在短時間內得到了很大的發展。
    後來雖然把劉淵調到幽州司馬孚帳下看管。
    可同樣也是他在關彝進入並州的時候,再次力薦劉淵出山。
    原本以為還能像上次那樣替賈家謀些好處。
    賈充想過劉淵會發展自己的勢力。
    但沒想到此人居然懷有反心。
    而且賈家也同樣被劉淵逼著交出一大筆糧草。
    這件事傳到洛陽的時候,就被中原那些世家當做笑話來看。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像賈家那樣吃相難看,也不是所有人都像賈充那樣善於逢迎媚上。
    但在賈充看來,在那些士族麵前丟了臉倒還是小事。
    這場子早晚都能找回來。
    可若是失了司馬炎的寵信,那才是真完蛋。
    所以賈充根本就沒有功夫去理會身旁其餘人的目光,而是飛速的運轉腦子,去想一個合適的人攔住劉淵。
    “晉王,臣以為可使豫州刺史王渾為將。”
    “北上阻擊劉淵!”
    聽到王渾這個名字,司馬炎的腦海裏立馬浮現出一個人的相貌。
    此人曾是曹爽的掾屬。
    因高平陵之變被罷官,後又複出,先後任父王軍事,並散騎常侍等職。
    大前年和吳國交惡的時候,被任命為豫州刺史,防備東吳方麵的動作。
    司馬炎皺眉一番思索。
    魏吳之間,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興戰事。
    而蜀國又在進攻隴西方向,同樣也沒有能力在東線和自己作戰。
    那王渾就沒有必要再坐鎮豫州了。
    想到這裏,司馬炎點了點頭:
    “著即加授王渾為征虜將軍,前往徐州調青、徐二州兵馬北上剿滅劉淵!”
    頓了一下,司馬炎又說道:
    “來人,去請孤七叔前來!”
    賈充聞言心裏立刻“咯噔”一下!
    司馬炎嘴裏的七叔便是司馬懿第七子司馬駿。
    此人乃是宗室中比較有才能的人物。
    最早在宮中擔任散騎常侍為魏帝曹芳講學。
    高平陵之變後,曹芳被廢,司馬駿曾短暫的出任平南將軍都督淮北軍事。
    後來曹髦身死後,又被調回洛陽再為曹奐講學。
    其實就是曹髦事件後,司馬昭不放心別人,用來監視曹奐的棋子。
    也正因為如此,才讓賈充的心中感到一絲忐忑。
    以往自己舉薦人物的時候,從來沒有司馬氏的人參與其中。
    今天卻單獨叫了司馬駿前來,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沒一會兒,司馬駿便來到晉王府。
    見到司馬炎後立刻行禮道:
    “臣駿拜見晉王!”
    司馬炎滿臉笑意的對司馬駿說道:
    “叔父不必如此。”
    司馬駿卻再一拱手道:
    “禮不可廢。”
    司馬炎聞言便不再拉扯。
    “七叔,三叔祖驟然離世,使我司馬氏失一長者,大魏失一大纛。因此有宵小之輩欲亂大魏天下。”
    “匈奴人劉淵竟然夥同鮮卑人進攻幽州,想要擾亂我大魏北方。”
    “孤欲以七叔並豫州刺史王渾前往討之,七叔可願往?”
    司馬駿聽到司馬炎的話,微微一歎道:
    “當初先晉王在時,我便建議他早些把三叔調回來。”
    “三叔年事已高,幽州乃苦寒之地,以三叔的身體如何能撐得住許久。”
    “誰承想先王竟然先三叔一步離去。”
    “更未料竟然埋下今日之禍根。”
    “既然晉王托此重任於臣。”
    “臣便責無旁貸!”
    司馬炎聞言大喜:
    “有七叔在,劉賊不日覆滅矣!”
    司馬駿卻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臣要向晉王要一個人。”
    司馬炎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七叔請講,孤無有不允!”
    “臣請以散騎常侍王戎為參軍同行!”
    聽到王戎這個名字,司馬炎微微皺眉,其餘人臉上也露出詫異之色。
    原因無他,此人與之前在先王靈前大放厥詞的向秀交好。
    在向秀身死後又替向秀收殮了屍骨,要知道當時司馬炎的命令是決不允許替向秀收屍。
    若不是王戎出身琅琊王氏,單憑此舉,司馬炎就能直接殺了他。
    事後王戎被罷免了河東太守的職位,如今正在琅琊老家賦閑。
    現在司馬駿卻點名要王戎,這豈不是在打司馬炎的臉。
    果然,司馬炎麵露不虞之色說道:
    “那王戎敢替向秀那樣的狂悖之徒收屍,可見其人之不忠。”
    “此等不忠之人,七叔要來何益?”
    “不如換個人選,如何?”
    司馬駿搖了搖頭:
    “臣有話要和晉王單獨陳奏!”
    聽到司馬駿的話,司馬炎揮了揮手,屏退了賈充等人。
    “七叔請講!”
    司馬駿這才開口說道:
    “安世,我並非是要駁你的麵子。”
    沒有外人在場,司馬駿自然就不用再端著了。
    “劉淵之事,我早就已經聽說。”
    “也知道了此人的野心。”
    “他的目標絕非幽州,很有可能是洛陽。”
    “司馬炎聞言一驚:
    “七叔是不是有些過於誇大了?”
    “那劉淵不過一異族,麾下止數萬兵馬,如何敢覬覦洛陽!”
    司馬駿沒有多作解釋。
    “王戎此前雖然駁了你的麵子,但也足見此人之真。”
    “而劉淵想要南下,必然繞不開冀州、青州這條路。”
    “即便不為別人,為他他們王家,他也會盡心盡力去做的。”
    “這一點安世完全可以放心!”
    司馬炎點了點頭:
    “既然七叔都這樣說了,那我這就以朝廷的名義下旨征召他。”
    司馬駿露出滿意之色,這個侄兒雖然不如司馬攸,但起碼是個聽勸的。
    “七叔把他們支開,恐怕不止是為了這件事吧?”
    司馬炎話風一轉說道。
    “確實不止這件事。”
    深吸一口氣,司馬駿麵色凝重的說道,
    “安世,和桃符講和吧!”
    聽到司馬駿的話,司馬炎臉色驟然一變,從椅子上“唰”的一下站起來。
    “七叔這是何意?”
    “要孤和那篡逆之人講和?”
    司馬駿歎了一口氣,這就是他要把賈充等人支走的原因。
    要是賈充他們在,司馬炎的反應隻會比現在更激烈。
    也隻有以叔侄的身份去論這件事,才有可能讓司馬炎聽進去。
    “安世,你先聽我說!”
    司馬炎冷哼一聲說道:
    “七叔當然要給孤一個完美的解釋!”
    司馬駿道:
    “汝父將偌大的魏國托於你手,如今卻硬生生的被分為兩半,若是汝父泉下有知,豈不是痛斷肝腸?!”
    司馬炎聞言又要開口,卻被司馬駿製止了:
    “這件事錯當然在桃符!”
    “那個鍾會也著實該殺!”
    “可你身為大魏晉王,國家安危係於你一身。”
    “司馬氏之榮耀同樣也寄托在你的身上。”
    “難道你就不能把目光放的長遠一些?”
    “為什麽非要把目光放在桃符身上?!”
    “我知道你當初是為了奪回長安,可你可曾料到今日之局麵?”
    “魏蜀吳三國原本魏獨強而吳蜀皆弱。”
    “可現在硬生生的變成了勢均力敵。”
    “你和桃符在關中一線打的不可開交。”
    “那劉諶便趁機發兵進攻雍州,想要一舉奪回長安。”
    “即便不說長安,你也應該能看到如今魏吳之間的局麵。”
    “大魏什麽時候主動向吳國示好過?”
    “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大魏現在已經走向衰弱了嗎?”
    “而這一切的根源,全都由你當初進攻長安的決定引起。”
    “難道你還看不明白嗎?”
    “你和桃符再怎麽說也是兄弟。”
    “即便想爭天下,也應該在滅了吳蜀之後再爭。”
    “況且你是大魏晉王,你才是承繼你父王正統的人。”
    “桃符拿什麽跟你爭?”
    “沒人會支持他的。”
    司馬駿一番話講的極快,根本不給司馬炎插嘴的機會。
    等到司馬炎反應過來的時候,司馬駿的話都說完了。
    司馬炎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發現司馬駿說的確實有道理。
    但他聽到的道理卻和司馬駿講的有些不同。
    當初在得知司馬攸和鍾會勾結到一起的時候,反應確實有點大了。
    也因此給了司馬攸逃出洛陽的機會。
    若是當初能小心一些,先把司馬攸控製起來,今天的局麵完全可以避免。
    不過有一點司馬炎是認同的,自己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在司馬攸的身上,才一步步的走到今天的局麵。
    至於講和?絕無可能!
    他都在長安另立新君和自己分庭抗禮了。
    這個時候講和,豈不是承認對方是正統?
    就算講和,那也得是他來洛陽跪到自己麵前求自己饒他一命!
    想到這裏,司馬炎點了點頭道:
    “七叔教導的極是,是我當初太過心急了!”
    司馬駿還以為司馬炎聽進去了自己的話。
    欣慰的說道:
    “安世,我司馬氏三代謀劃,目標可不隻是一個魏國。”
    “你能明白這個道理,便說明你有足夠的胸懷。”
    “古往今來那些明君,哪個不是有過人的胸懷。”
    “當初二兄把王位傳給你是對的!”
    “假以時日,咱們司馬氏必然會在你的手中光大!”
    司馬炎臉上立刻露出恭敬之色:
    “這一切都離不開叔父你們的輔佐!”
    司馬駿再次點頭道:
    “還有一句話,我也得告訴你,你就當是逆耳忠言吧。”
    “那個賈充,你還是疏遠他一些比較好。”
    “此人私心太重,非輔國良才!”
    司馬炎聞言臉上立刻露出遲疑之色。
    司馬駿倒也沒覺得靠著自己一句話就能讓司馬炎疏遠了賈充。
    隻是作為臣下和長輩的規勸罷了。
    三日後,朝廷的旨意下來。
    以王渾為征虜將軍,司馬駿為監軍,持節。
    調青、徐二州兵馬北上平亂!
    而在司馬炎調兵平亂的時候。
    跟隨關彝一起返回成都的賈褒,此時卻心情複雜。
    當初陛下說給關彝放兩個月假的時候。
    關彝二話不說就帶著賈褒和已經改了小名的關皎返回成都。
    而這一路上,賈褒都在為如何麵對秦氏而感到擔憂。
    賈褒的心態在被劉諶給女兒賜名的那一刻就變了。
    秦氏總不能不給陛下麵子吧?
    既然要給陛下麵子,那她肯定不會為難女兒。
    至於賈褒自己,倒是無所謂。
    在賈家的時候什麽苦沒吃過?甚至差點被當成反賊殺了。
    秦氏就算要嗟磨自己,也完全可以忍受。
    然而到了成都之後,秦氏的表現卻讓賈褒大吃一驚。
    不僅沒有絲毫要為難賈褒的意思,甚至連關皎都喜歡的不得了。
    反而對那個六年沒見的丈夫表現的愛搭不理。
    就連汪氏都親自在宮中接見了賈褒,還賞賜給關皎很多東西。
    這讓受寵若驚的賈褒對自己此前對秦氏的那些揣度後悔不已。
    她哪裏知道,這是秦氏從皇後汪氏的那一封信才有的改變。
    消息傳回成都的時候,秦氏哭的肝腸寸斷。
    自己在成都日夜盼夫歸,誰知道夫君卻在外另娶新婦,還生了一個和關關同樣小名的女兒。
    而且那個新婦還是世家女。
    這種哪哪都不如的打擊對秦氏來說簡直就是致命的。
    好在這些年因為劉關兩家關係以及都出身普通人家的原因,汪氏和秦氏的關係好的就像姐妹一樣。
    劉諶親征後,無人聊天的汪氏更是恨不得天天都跟秦氏在一起。
    姐妹受氣,汪氏豈能坐視不理?
    當即就要給秦氏撐腰。
    一封準備讓兒子和關關定親的信便送到了劉諶的手裏。
    雖然汪氏這個皇後沒什麽權利,可畢竟是一國之母。
    有汪氏給秦氏撐腰,秦氏的膽氣立刻就壯了。
    你那個女兒再好,好得過未來的太子妃?
    緊接著汪氏又把主母之道悄悄地傳授給秦氏。
    這些都是汪氏這些年在宮中自己悟出來的。
    身為主母,絕不能妒,相反還要展示出自己的大度。
    隻有這樣,才能讓人挑不出毛病來。
    而且她是陛下親自證婚的關彝正妻,誰都奪不走的地位。
    這就是她秦氏的底氣。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賈褒到達成都之後,秦氏表現出非常大度的模樣。
    而當賈褒在聊天中無意間透露出自己在賈家受過的苦的時候。
    二人立刻覺得世家女不過如此,勾心鬥角的反而不如一般人家。
    這也激發了汪氏和秦氏的同情心。
    反倒是讓賈褒感受到了一些從小到大都不曾感受到過的親情。
    大漢果然和魏國有大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