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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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強大的氣場,讓雙方的士兵都下意識的離開二人的拚鬥範圍。
    生怕一不小心被波及,屈死在他們的手裏。
    營寨之中,馬奉手中握著長弓,幾次想要舉弓射殺文鴦。
    但因為二人纏鬥之間,身形不停轉換。
    最終隻能頹然放棄。
    射中文鴦還好,要是再誤傷了關彝就不好了。
    放下弓箭,馬奉接替關彝,開始指揮兵馬圍殺魏兵。
    有關彝拖住文鴦,魏軍 群龍無首,此時不衝殺,更待何時!
    隻是馬奉不知道的是,別看關彝這會兒跟文鴦打的不落下風。
    但自家事自家知。
    對麵的文鴦實在是太恐怖了。
    關彝身為大漢頂級武將世家出身。
    自幼便打熬筋骨,修煉武功。
    一柄長刀不敢說使得出神入化,也算是盡得家族真傳。
    春秋刀法使的爐火純青。
    後來又在劍閣接受了薑維和廖化的一番指點。
    刀法更是上一層樓。
    但在文鴦麵前似乎有點不夠看。
    文鴦的除了槍法精妙之外,更兼幾分舉重若輕在裏麵。
    往往很輕巧的一槍過來,大刀觸碰其上卻會感到一陣巨力傳來。
    而當關彝凝神準備接下對麵蓄力一擊的時候,卻隻是輕飄飄的一槍。
    這種感覺讓關彝打的極其憋屈和難受。
    而作為對手的文鴦,同樣也感歎於這位敵將的刀法。
    自己和他打了多少回合了?
    五十?八十?還是一百?
    文鴦有點記不清了。
    唯一能夠記得清楚的,這是自己從軍以來,唯一一個跟自己打了這麽久的人!
    而且是真正給自己帶來了一些威脅的人。
    文鴦槍法精妙不假,但關彝也不是吃素的。
    總是能抽冷子給文鴦來一下。
    別的不說,就力劈華山這種勢大力沉的招式。
    關彝都用了不止一次。
    文鴦當然知道關彝在使出這一招的時候,中門大開,防禦薄弱。
    隻要自己探槍出去,關彝就必然會穿胸而死。
    可這樣一來,自己就算是能殺死關彝,也會被對方一刀劈成兩半。
    高手往往都是惜命的,文鴦也不例外。
    所以文鴦隻能耐著性子跟關彝磨力氣。
    文鴦知道關彝的武藝是不如自己的。
    等關彝露出破綻的時候,就是關彝命喪的時候。
    兩人死死的纏鬥在一起,一次又一次的進攻和防守。
    都在試圖將對方斬落馬下!
    但是打著打著,就有點不對勁兒了。
    周遭的廝殺聲竟然漸漸的小了下來。
    忽然,一聲驚呼在文鴦耳邊炸起。
    讓文鴦從纏鬥中回過神來。
    抬頭一看,卻發現自家將士正被打的節節敗退。
    而之前那個僥幸沒被自己打落馬下的賊將正在指揮著士兵絞殺自己麾下。
    文鴦暗道一聲不好。
    和自己纏鬥的這個蜀將,分明就是在拖住自己。
    對方的兵力是比自己多的。
    按照以往文鴦的做法,會主動作為箭頭,直插敵人中軍大營,取敵將首級。
    當年司馬師就是這樣被自己嚇死的。
    沒成想,今天竟然大意了,被這個蜀將給拖住了腳步。
    導致麾下將士被其圍殺。
    想到這裏,文鴦便怒從心起。
    一記勢大力沉的劈槍朝著關彝兜頭落下。
    關彝見狀立刻舉起兵器抵擋。
    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戰場上響起。
    兩人的坐騎都因為忍受不了這種難聽的聲音忽然一驚。
    被動的拉開了距離。
    文鴦麵露怒容的說道:
    “汝竟敢如此賺我!”
    關彝此時也看清楚了場麵上的局勢。
    但這真不是他提前謀算好的。
    他所有心神都用來抵抗文鴦的進攻尚且艱難,哪裏敢有絲毫分心。
    隻是這種話關彝是萬萬不能說的。
    暗自吐了一口濁氣,關彝開口道:
    “將軍曾起兵反魏,比某更知司馬氏為人。”
    “又何必屈身事賊,白白浪費了這一身的武藝。”
    “某能殺到這裏,想必將軍也能想到如今的形勢。”
    “長安司馬攸撐不住,洛陽司馬炎同樣也撐不了多久。”
    “將軍何不棄暗投明,早降大漢。”
    “也省得將來誤了性命!”
    文鴦聽到關彝的話,臉上露出一絲不屑:
    “就憑你們?一群烏合之眾!”
    “今日算你僥幸,暫且留你一條性命。”
    “來日若是再撞上,便一槍刺死!”
    說罷,直接打馬回頭。
    帶著麾下士兵衝出漢軍包圍。
    若是依著文鴦以往的性子。
    別說關彝隻有兩三萬人,就算是有十萬大軍。
    文鴦也敢帶著人衝殺。
    但今天不行。
    雖然嘴上說的輕鬆。
    文鴦卻能從關彝的話裏聽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之前那個魏國不曾放在眼裏的蜀國,這會兒已經快要打到長安附近了。
    並且很有可能會率先拿下長安。
    文鴦並不覺得關彝說的是假話。
    這三萬人若不是借著大勢而來,根本不可能在並州立足。
    況且他也知道,以關彝的武力,短時間內是拿不下對方的。
    既然如此,何必繼續廝殺。
    不如趕緊把這個消息回稟給驃騎將軍,看看下一步該怎麽走。
    總不能真讓蜀國先奪了長安吧?!
    馬奉見文鴦要逃,趕緊指揮兵馬想要將文鴦留住。
    可這些普通士兵哪裏是文鴦的對手。
    隻見文鴦一槍一個,輕鬆的殺出一條路,帶著麾下殘餘兵馬衝出包圍,揚長而去。
    “窮寇莫追!”
    關彝攔住了想要繼續派人追擊的馬奉。
    此時馬奉才注意到,關彝雙手虎口已被震裂,鮮血順著傷口慢慢滲出。
    馬奉頓時大驚:
    “關將軍!”
    關彝搖了搖頭:
    “我無礙,先回營吧!”
    等兩人回到大帳中,關彝的手還在因為脫力而微微顫抖。
    他之前的那番話,就是為了嚇退文鴦。
    隻要文鴦還在顧念大局,就不可能再跟自己廝殺。
    還好文鴦是個有腦子的,被自己的一番話喝退。
    至於招降?招個屁。
    哪有別人占優勢的時候招降的。
    不過對方的武力確實強,若真能招降過來,不失為一大助力!
    搖了搖頭,將這個念頭暫時甩出腦海。
    “文鴦回去後,肯定會把我的這番話告訴羊祜。”
    “羊祜也多半會顧全大局,猛攻長安。”
    “咱們暫時安全。”
    “但也絕不可掉以輕心。”
    “那司馬炎剛剛平了劉淵,士氣正盛。”
    “很有可能會再調一支兵馬來對付咱們。”
    “咱們得趕緊行動了!”
    喘勻氣息後,關彝開口說道。
    馬奉點了點頭:
    “全憑將軍吩咐!”
    另一邊,文鴦回去之後。
    立刻把事情的經過全都告訴了羊祜,就連關彝講的那番話也一並都講了出來。
    羊祜聽到後心中不由得一驚。
    他雖然早就猜到長安對蜀國的形勢不容樂觀。
    但沒想到居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文鴦或許隻是對長安的意義有一個初步的了解。
    但羊祜卻知道長安對於司馬炎有多重要。
    往小了說,若是長安落到劉諶的手裏。
    那他這輩子都隻能是晉王,再無改朝換代可能。
    往大了說,司馬氏很有可能因此被清算。
    要知道高平陵之事後,司馬氏全靠著手握兵權,才能強勢的壓製朝堂。
    可是別忘了,強勢壓製往往會麵臨著強勢反撲。
    並且會以之前幾倍的力量爆發出來。
    這才是司馬炎對長安念念不忘,對司馬攸恨之入骨的根本原因。
    然而還沒等羊祜開口說話。
    就有一人站出來,冷哼一聲說道:
    “那劉諶不過一州守成之主。”
    “縱是此前曾擊敗我朝大軍,也是僥幸而已。”
    “什麽奪取隴西四郡,不過是劉諶自己給自己臉上貼金罷了。”
    “今日文將軍大敗,是不是也想用這些虛無之言給自己臉上貼金。”
    “好掩蓋自己慘敗的事實?”
    “況且以文將軍之勇,大魏皆知。”
    “向來隻有文將軍打敗別人,誰曾見文將軍吃過敗仗?”
    “莫不是文將軍早與那賊人媾和,想要賺我大軍!”
    眾人聞言紛紛將目光看向此人。
    文鴦也是猛然抬頭,將目光看向對方。
    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司馬氏宗親司馬繇。
    這話同樣吸引了原本正在沉思的羊祜。
    羊祜也皺眉看向司馬繇。
    並且對司馬繇為何對文鴦有這麽大的惡意也是心知肚明。
    單論兩人之間的關係,確實是沒有什麽矛盾。
    但壞就壞在當初淮南三叛的時候。
    諸葛誕殺了文鴦的父親。
    要知道文欽可是作為大魏忠臣投靠起兵反叛的諸葛誕的。
    這讓文鴦對諸葛誕的恨意也是空前絕後。
    在諸葛誕死後對其剖心食肝!
    而司馬繇又是諸葛誕的親外孫。
    兩家人就此結下血仇。
    後來雖然投降了司馬昭,但是能搞出高平陵之變和違背洛水之誓以及當街弑君的司馬家。
    怎麽會對曾經當過叛徒的文鴦真正信任。
    隻是彼時司馬昭為了顧及名聲,並沒有對文鴦下手。
    事後也將其調離朝堂,才讓司馬繇暫時忘卻此仇。
    而此次進攻長安,司馬繇作為司馬炎一個祖父的堂兄弟。
    自然也被安排在這次的鍍金之旅中,因此見到了許久未見的文鴦。
    奈何此前文鴦連戰連勝,敵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司馬繇就算是想找茬也無從找起。
    這次好不容易等到文鴦吃了敗仗。
    司馬繇怎麽可能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
    一番夾槍帶棒的話,頓時讓整個局麵緊張了起來。
    羊祜當然知道司馬繇為什麽會找文鴦的茬。
    可你外公殺了人家父親,人家找你外公報仇。
    有什麽錯嗎?
    況且現在是找茬的時候嗎?
    按照文鴦說的消息,司馬攸很有可能已經擋不住蜀國的進攻。
    真要是因為長安丟失而帶來嚴重後果。
    到時候你們司馬家就是最先被清算的那一批。
    你卻還在這裏找別人的茬!
    真是一點輕重都不知道。
    隻是司馬繇的身份擺在這,羊祜也不想過多的得罪對方。
    “放肆!”
    不等羊祜開口,司馬駿就對司馬繇厲聲嗬斥。
    作為司馬氏家族少數能夠拎得清局勢的長輩。
    打敗劉淵後,重新跟隨羊祜再次進攻長安。
    既為出謀劃策,也為管好這些司馬氏的族人。
    聽到司馬駿的嗬斥,原本想要替文鴦出聲的羊祜立刻閉口不言。
    “論官職,文將軍比你大。”
    “論功績,文將軍比你多。”
    “你有什麽資格敢對文將軍出言不遜!”
    聽到司馬駿的嗬斥。
    原本正在一旁看戲的其餘司馬氏族人趕緊上前勸說:
    “叔父息怒,思玄年幼,口無遮攔。”
    “還請叔父莫要責怪!”
    “......”
    “是啊,叔父。”
    “思玄也是有苦在心,情有可原!”
    聽到這些晚輩的話,司馬駿氣的渾身發抖。
    剛才司馬繇對文鴦陰陽怪氣的時候,沒一個人站出來。
    自己才批評了兩句,就都站出來說情。
    護短也沒有你們這個護法。
    還是說真罷免了文鴦,你們有人能頂替他的位置?
    就你們知道司馬繇是司馬家的人,難道我司馬駿就不知道嗎!
    “司馬繇不尊長官,拖出去,重責二十軍杖!以儆效尤!”
    聽到這話,司馬繇也慌了。
    “叔父,何故如此?!”
    “文鴦吃了敗仗,理應問責才對。”
    “侄兒不過說了些實話而已,叔父為何責罰於我?!”
    其餘人也趕緊再次勸說。
    司馬駿冷聲喝道:
    “莫非要我請出節鉞來嗎?!”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立刻閉口不言。
    此次出征,大軍共有三人持節。
    第一個是驃騎將軍羊祜,使持節!
    第二個則是監軍衛瓘,持節!
    而最後一個,也是地位最高的,就是司馬駿。
    持節的級別也是最高的假節鉞。
    理論上,他連羊祜這個驃騎將軍都可以先斬後奏。
    真要讓他請出來節鉞,那可是要死人的!
    “拖出去!行刑!”
    司馬駿冷漠的一揮衣袖。
    兩個侍衛當眾把嚇得瑟瑟發抖的司馬繇拖了出去。
    片刻之後,帳外響起一陣慘叫。
    伴隨著慘叫聲,司馬駿來到文鴦身邊,微微拱手道:
    “家中小輩胡言亂語,我已略施薄懲。還望次騫莫要放在心上!”
    羊祜也開口說道:
    “次騫,莫要在意!”
    文鴦沉默片刻後,拱了拱手沒有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