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閃，該回家啦！”
    外婆的呼喚從木柵欄外飄進來，像根柔軟的棉線。六歲的閃閃正趴在草堆上看螞蟻搬家，鼻尖沾著草屑，裙擺上爬著兩顆調皮的蒼耳。她抬頭望向天空，晚霞把雲朵染成橘子汽水的顏色，可她等的那枚銀色小月亮還沒出現。
    “外婆，再等五分鍾好不好？月亮婆婆今天還沒跟我打招呼呢。”閃閃把下巴擱在手臂上，睫毛在夕陽裏投下細細的影子。自從去年秋天看見月亮從槐樹梢探出頭，她就認定天上住著一位會織星星圍巾的月亮婆婆，每到晴天的夜晚，婆婆都會搖著銀紗裙來和她“聊天”。
    外婆笑著搖搖頭，圍裙口袋裏露出半截毛線團：“五分鍾後準時回來，不然星星要搶在月亮前麵吃掉你的晚安餅幹啦。”閃閃咯咯笑起來，看著外婆轉身時，銀發在晚風裏晃成柔和的光圈，像極了月亮婆婆周圍的光暈。
    第一顆星星剛爬上屋簷，閃閃就看見月亮從煙囪後麵露出半張臉。“月亮婆婆晚上好！”她踮起腳尖揮舞小手，涼絲絲的夜風送來一片蒲公英絨毛，正巧落在她翹起的鼻尖上。
    仿佛回應她的問候，月亮又往上升了一點，把老槐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婆婆伸出的銀紗手臂。閃閃忽然想起外婆講過的故事——對著月亮許願時要閉上眼睛轉三圈，願望就會順著月光掉進星星郵筒。她慌忙捂住眼睛轉起來，裙擺掃過草地，驚飛了兩隻螢火蟲。
    “我希望......希望月亮婆婆能陪我過六歲生日！”閃閃睜開眼時，差點摔進草堆裏。這時她聽見“啪嗒”一聲，有個涼涼的東西落在手心裏——竟是片指甲蓋大小的月牙形光斑，在掌心跳成銀白色的小燈籠。
    “閃閃！快來吃葡萄！”外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驚喜。閃閃把光斑小心地藏進裙兜，跑向屋子時，光斑透過布料映出淡淡的銀邊，像給裙擺鑲了圈月光蕾絲。
    生日那天早上，閃閃在枕頭底下發現了奇怪的東西。那是個用蒲公英絨毛和蛛絲編成的小袋子，裏麵裝著三顆透明的小珠子，對著陽光看，能看見裏麵有細細的銀河在流動。
    “這是星星糖嗎？”她舉著袋子跑向廚房，外婆正在烤蜂蜜蛋糕，圍裙上沾著麵粉星星。外婆湊近看了看，眼角的皺紋笑成月牙：“大概是哪個小仙子送的生日禮物呢。”閃閃想起昨晚藏在裙兜裏的光斑，覺得口袋裏似乎還留著月亮的溫度。
    可是一整天都陰沉沉的。下午忽然下起大雨，雨滴砸在玻璃上“劈裏啪啦”響，像無數小豆子在跳舞。閃閃趴在窗邊，看著原本該擺生日蛋糕的石桌被雨水淋濕，彩虹蠟燭泡在水窪裏，像傷心的小太陽。
    “月亮婆婆不會來了吧......”她的聲音混著雨聲，顯得格外低落。外婆擦著手走過來，把一條溫乎乎的羊毛圍巾披在她肩上：“你聽，雨聲裏藏著好多小秘密呢。去年冬天，有顆星星掉在咱家煙囪裏，現在說不定正在雲朵裏睡午覺呢。”
    閃閃吸了吸鼻子，忽然聽見窗外傳來“撲簌簌”的聲響。她定睛一看，隻見一隻渾身濕透的麻雀跌在窗台上，翅膀下夾著片銀色的羽毛，正瑟瑟發抖地望著她。
    “外婆！快拿毛巾！”閃閃慌忙打開窗戶，麻雀撲棱著飛進屋裏，把幾滴雨水甩在她手背上。她用外婆的舊手帕裹住小麻雀，發現它爪子上纏著根發光的細線，線的另一頭係著顆小小的星星吊墜，吊墜上還沾著月亮的銀粉。
    “你是不是月亮婆婆的信使呀？”閃閃輕聲問。麻雀歪著頭看她，忽然用喙輕輕啄了啄她手指，發出幼嫩的“啾啾”聲。這時，外婆端來一小碟小米，碟子裏的水映出窗外的閃電，竟像極了月亮婆婆眨眼時的銀光。
    夜裏，雨停了。閃閃坐在床上，懷裏抱著裹著圍巾的麻雀。月光從雲層裏探出來，在地板上織出銀色的小路。忽然，她看見麻雀爪子上的銀線動了動，竟慢慢延長，順著月光爬上了窗台。
    “跟著它走。”外婆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裏拿著閃閃的小雨靴，“有些禮物呀，要在月光裏才能拆呢。”
    閃閃踩著雨靴跑出門，銀線在草地上蜿蜒，像撒了一路的星星碎屑。她跟著線跑過蒲公英田，跑過老槐樹，忽然看見前方的小土坡上，站著個披著銀紗的身影——那身影的輪廓圓圓的，周圍浮動著淡淡的光暈，正是她日思夜想的月亮婆婆！
    “閃閃生日快樂。”月亮婆婆的聲音像浸了蜜的晚風，她輕輕揮手，銀紗裙掃過草地，被雨水打蔫的野花竟一朵朵挺直了腰，花瓣上泛起柔和的銀光。麻雀忽然從閃閃懷裏飛出來，落在婆婆肩頭，爪子上的銀線化作一條星光梯子，從地麵延伸到婆婆腳邊。
    “我收到你的願望啦。”婆婆彎腰摘下頭上的星星發夾，別在閃閃頭發上，“不過真正的生日禮物，要你自己來拿哦。”她指了指梯子頂端，那裏懸浮著個透明的小盒子，裏麵裝著閃閃白天沒能吹滅的彩虹蠟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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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閃閃攥緊裙擺往上爬，星光梯子軟軟的，像踩在雲朵上。當她終於夠到盒子時，忽然一陣風吹來，梯子晃了晃，她腳下一滑，尖叫著摔進一團溫暖的銀紗裏——原來是月亮婆婆用紗裙接住了她。
    “別怕，勇敢的孩子總能抓住月光。”婆婆笑著擦去她眼角的淚珠，忽然往她手心裏吹了口氣。閃閃覺得手心癢癢的，低頭一看，竟有無數 tiny 的月亮從婆婆指縫裏飛出來，在她周圍跳起圓圈舞，每個小月亮裏都映著她開心的笑臉。
    回到家時，外婆正把重新烤好的蛋糕擺在桌上。燭光映著閃閃頭發上的星星發夾，麻雀站在蛋糕旁啄食麵包屑，窗外的月亮格外明亮，像婆婆留在天上的笑臉。
    “你知道嗎？”外婆切著蛋糕說，“每個孩子心裏都住著一位月亮婆婆，當你願意幫助受傷的小麻雀，願意在雨中等待希望時，她就會乘著月光來和你相遇。”
    閃閃咬了口帶著蜂蜜香的蛋糕，忽然發現口袋裏的星星糖在發光。她把糖分給外婆和麻雀，透明的珠子在舌尖化開來，竟嚐到了月光的清甜，還有雨後青草的香氣。
    現在，每當夜空晴朗，閃閃都會坐在老槐樹下，對著月亮輕輕揮手。她知道，月亮婆婆一直都在，在她幫助鄰居阿公撿回散落的報紙時，在她給流浪貓搭溫暖小窩時，在她把最後一塊糖果分給哭泣的小夥伴時，婆婆都會用月光織一條看不見的圍巾，輕輕裹住她的肩膀。
    而那隻曾經受傷的麻雀，如今常常停在閃閃的窗台上，用喙梳理她頭發上的星星發夾。每當這時，閃閃就會想起那個雨夜的星光梯子，想起月亮婆婆說過的話：“真正的禮物從來不在盒子裏，而在你願意照亮別人的眼睛裏。”
    秋風吹來，老槐樹的葉子沙沙響。閃閃撿起一片帶月光銀邊的落葉，在上麵歪歪扭扭地寫：“我的月亮婆婆住在心裏，每當我做了一件溫暖的事，她就會在我的眼睛裏，種下一顆新的星星。”
    一片雲飄過，把落葉輕輕托向夜空。閃閃笑著仰望，看見月亮婆婆正朝她眨眼睛，周圍的星星們手拉手，織成了一條會發光的生日圍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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