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第一聲雷響起來時，糖糖正抱著布熊坐在門檻上。她嚇得趕緊捂住耳朵，布熊的紐扣眼睛被閃電映得一閃一閃，像兩顆驚慌的小星星。
    “別怕，是雷公公在咳嗽呢。”媽媽蹲下來，把糖糖的圍巾緊了緊，“他呀，每年春天都會犯嗓子疼的老毛病。”
    糖糖透過指縫看向天空，烏雲像被打翻的墨水瓶，遠處的閃電像金蛇在雲裏鑽來鑽去。忽然，她看見雲層裏有個模糊的影子——那是個拄著拐杖的老爺爺，胡子和頭發都像烏雲一樣灰撲撲的，正皺著眉頭捶自己的胸口。
    “雷公公，您別咳嗽啦！”糖糖忍不住喊出聲，“會嚇到小鳥的！”
    雲層裏傳來悶悶的聲音，像有個大皮球在天上滾：“咳、咳咳……不是我想咳，是這裏麵堵得慌啊！”雷公公又捶了幾下，幾顆小冰雹“劈裏啪啦”掉在院子裏，砸中了糖糖的玩具小三輪車。
    糖糖跑過去撿起冰雹，涼絲絲的圓球在掌心裏慢慢化成水：“您是不是感冒了？媽媽說感冒要喝熱水。”她踮起腳，對著烏雲使勁兒揮手，“我家有蜂蜜柚子茶，可甜啦！”
    奇怪的是，烏雲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雷公公的大鼻子從縫裏探出來，鼻尖上還掛著顆亮晶晶的雨珠：“小娃娃，你能幫我個忙嗎？我的嗓門兒卡在雲朵裏出不來了，現在說話總是‘轟隆隆’的，連我自己都覺得吵。”
    糖糖使勁兒點頭，把布熊塞進媽媽懷裏：“要怎麽做呀？”
    雷公公的大胡子抖了抖，掉出幾片小雪花：“以前啊，我的聲音像春風一樣柔和，能輕輕告訴小種子該發芽了。可現在……”他突然打了個噴嚏，天空中立刻響起震耳欲聾的“轟隆”聲，遠處的貓頭鷹被嚇得撲棱棱飛起來，“你看，連我自己都控製不住！”
    糖糖捂著耳朵想了想，忽然想起幼兒園老師教過的“悄悄話”遊戲。她爬到圍牆上，踮起腳尖湊近烏雲：“雷公公，您試著小聲說話呢？就像這樣——”她把雙手合成喇叭狀，用最輕最輕的聲音說，“您好呀。”
    雲層裏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是有誰在小心翼翼地清嗓子。接著，一個悶悶的、卻溫柔很多的聲音響起來：“小娃娃，這樣算小聲嗎？”
    這次沒有“轟隆隆”的震動，隻有像遠處山泉水流動的“嘩嘩”聲，輕輕落在糖糖的辮子上。她高興地轉起圈：“對啦！就是這樣！現在我們要幫您把嗓門兒從雲朵裏拿出來。”
    糖糖帶著雷公公的聲音“小尾巴”——那是一縷像煙一樣淡淡的灰藍色霧氣，開始在村子裏找線索。他們先遇見了正在收衣服的林奶奶，奶奶的老花鏡上蒙著水汽：“這雷響得人心慌，我晾的被子都不敢收了。”
    “奶奶，雷公公不是故意的！”糖糖舉起裝著霧氣的玻璃瓶，“您看，他的聲音卡住了，我們正在幫他找解藥呢。”
    林奶奶往瓶子裏瞅了瞅，忽然想起什麽：“前幾天下雨，我看見彩虹姑娘在山頂織圍巾，說不定她知道怎麽回事？”
    糖糖踩著濕漉漉的石板路往山上跑，鞋底“吧唧吧唧”響。山頂的彩虹姑娘正坐在石頭上，用七種顏色的絲線編花環，看見糖糖時眼睛亮了起來：“我就知道會有人來幫忙！你看——”她指著遠處的雲，糖糖這才發現，雷公公的聲音像一團亂線球，卡在雲朵的褶皺裏，“春天的第一朵桃花沒按時開，雷公公一著急，嗓門兒就纏在雲絲裏了。”
    “那怎麽解開呢？”糖糖看著亂成一團的灰藍色霧氣，想起自己解不開毛線團時的著急樣子。
    彩虹姑娘剪下一縷金色的陽光絲線：“用最溫柔的聲音喊它名字，就像哄寶寶睡覺那樣。”她把絲線遞給糖糖，“試試看？”
    糖糖攥著陽光絲線，對著雲團輕輕喊：“雷公公的聲音，你快出來呀，大家都等著聽你說‘春天來啦’呢。”她想起媽媽哄她睡覺時的語調，又加了一句，“等你出來了，我請你喝草莓味的蜂蜜水。”
    奇跡發生了——雲團裏的霧氣輕輕動了動，像被吵醒的小蝸牛，慢慢探出了頭。彩虹姑娘用陽光絲線輕輕一挑，整個灰藍色的聲音團就像一樣舒展開來，變成了細細軟軟的霧帶。
    “成功啦！”糖糖舉起瓶子，霧帶像聽話的小蛇一樣鑽了進去，還帶著陽光的暖烘烘味道。這時，雷公公的大臉又從雲層裏露出來，這次他的胡子上沾著幾朵小白雲，看起來開心多了：“我的嗓門兒好像變輕了！”
    他試著清了清嗓子，這次傳來的不是“轟隆隆”，而是像老爺爺講故事一樣的聲音：“小種子們，該起床啦，泥土裏的蚯蚓都在等你們做遊戲呢。”
    糖糖看見山坡下的泥土裏，立刻冒出了嫩綠色的小芽，連躲在樹洞裏的小鬆鼠都探出了腦袋，甩著毛茸茸的尾巴聽故事。
    從那以後，雷公公學會了用輕輕的聲音說話。每當要下雨時，他就會提前對著糖糖家的屋頂喊：“糖糖，收衣服啦！”那聲音像一片羽毛落在屋頂上，連正在午睡的布熊都不會被吵醒。
    最神奇的是，當雷公公的溫柔聲音飄過麥田時，麥穗會輕輕搖晃著點頭；掠過幼兒園時，小朋友們會跟著聲音的節奏拍起手。現在，大家再也不害怕打雷了，反而會側著耳朵聽：“猜猜看，雷公公今天會告訴我們什麽秘密？”
    某個周末的下午，糖糖坐在秋千上晃著小腳，忽然看見雷公公拄著拐杖從雲朵裏走下來，手裏還提著個亮晶晶的盒子：“謝謝你幫我找回溫柔的嗓門兒，這是給你的禮物。”
    盒子裏裝著一串風鈴，每片鈴鐺都是透明的閃電形狀，輕輕一碰就會發出“丁零零”的聲音，像雷公公現在的笑聲。糖糖把風鈴掛在窗前，每當微風吹過，鈴聲裏總會混著一個輕輕的聲音——那是雷公公在說：“糖糖，今天的雲朵，要不要分你一口呀？”
    而糖糖呢，她總會笑著抬頭，對著雲朵裏的灰藍色影子揮揮手。她知道，有些聽起來很可怕的東西，其實藏著最柔軟的心跳，就像裏，藏著整個春天的溫柔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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