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薛德昌？”聽到熟悉的聲音，李愛芳不敢相信地睜開眼。
    看清來人的麵龐後，她卻有些窘迫地低下了頭。
    “老師，李奶奶，你們認識？”喬梨開口打破沉默。
    薛德昌平複了心情，娓娓道來，“她是我的高中同學，後來，我們又同去首都上大學，我學醫，她學英語……”
    回想起年輕的歲月，薛德昌也不由有些傷感。
    “畢業後，我還參加了她的婚禮。後來，聽說她生活美滿，兒女雙全……”
    想到這裏，薛德昌長長地歎了聲氣。
    “原以為她過得很好，我也就不曾打擾，沒想到……”
    想到從前溫柔得體的李愛芳，老年竟是這副光景，他隻覺揪心地疼。
    “愛芳，你的丈夫和兒女呢？他們怎麽把你丟在這裏？”
    薛德昌的聲音裏帶了幾分慍怒。
    “我丈夫他走得早。”回想起傷心過往，李愛芳有些傷感，“現在孩子們都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家，我也不好再麻煩他們，就搬出來了。”
    “他們怎麽能這樣對自己的親生母親？”
    薛德昌指著滿屋堆積的垃圾，氣惱道，“還讓你住在這種地方？”
    “我忙著教書，也沒怎麽管過孩子，他們跟我，也就不是很親近。”
    多年的傷疤被揭開，李愛芳眼底滿是悲痛，“是我沒教好孩子，這些罪，都是我應得的。”
    她堅守講台幾十年，桃李滿天下，可卻唯獨自家的一雙兒女結成了苦瓜。
    “你怎麽能這麽說！”
    薛德昌替她抱不平，“你丈夫去世，孩子就靠你一個人拉扯大，這不叫管孩子，那什麽是管過他們！”
    “奶奶，你不許這麽說！”
    一旁的李朝陽也氣鼓鼓，捏緊了小拳頭，“你明明處處為叔叔阿姨著想，他們卻隻想著從你這裏騙錢，從來都不在乎你的感受。”
    聽著這些話，李愛芳的心裏也不禁動容。
    這些事她又何曾沒想過？
    可那是她的親生骨肉，她親眼看著他們，從小一點點長大，不願相信他們竟會變成現在這副自私的樣子。
    “都是我不好，是我拖累了你。”
    李朝陽低下頭，沮喪道，“如果不是怕我分走家產，他們也不會把你趕出來。”
    聽見這話，李愛芳心髒像針紮似的疼。
    她握住朝陽的手，情緒有些激動，“朝陽，這哪能怪你呢？可憐你這孩子，跟著我還沒享幾天福，就又流落街頭了。”
    李朝陽是她前些年收養的孤兒。
    可祖孫倆還沒過多久好日子，就被她的兒女給趕出家門了。
    他非常聰明懂事，哪怕跟著她一起拾荒，也從來沒有怨言。反而因為她腿有舊傷，處處照顧著她。
    “愛芳，我帶你去診所。”
    薛德昌再也看不下去了，承諾道，“你的腿，我會想辦法幫你治療。你是我的老同學，我不能收你的錢。”
    “這哪行啊？”李愛芳激動得就要起來，“朝陽，去把櫃子裏的茶葉罐拿出來。
    李朝陽將罐子拿過來打開，裏麵攢著滿滿一堆錢，有五分的有一塊的，零零散散。
    “這本來是我給朝陽攢的學費，這孩子聰明，我想讓他至少去上個小學。”
    李愛芳摸了摸李朝陽的頭，語氣溫柔。
    她將罐子遞給薛德昌，“既然咱們是老同學，那我也不能虧欠你，這些錢就先當醫藥費吧。如果不夠，我再慢慢攢來還你。”
    她相信薛德昌的醫術，她也願意為了朝陽這孩子接受治療，可她不能欠人家人情。
    沒準腿好了，她能出去找份別的工作，掙更多錢呢？
    薛德昌將罐子推了回去，搖了搖頭，“你呀！就是太善良了。”
    都到這種時候了，居然還想著不要麻煩別人。
    他真不知道怎麽說她才好。
    門外，齊三蹬著三輪車追了過來。
    “師父，你們怎麽跑這裏來了？下午還要出攤呢。”
    “今天有事，下午就不出去了。”薛德昌答道，揮手招呼他過來，“齊三，過來幫忙把人背上車。”
    “好。”
    齊三有些疑惑，但還是照做，小心將李愛芳背上了三輪車安放好。
    李朝陽把門鎖好，幾人便一同去了臨時住處。
    到家後，喬梨先幫忙簡單地給傷口清洗消毒，“李奶奶，洗傷口可能會有點疼，您要是受不住就喊停。”
    “沒事的，小姑娘，我不怕疼。”李愛芳溫柔一笑，清洗過程中沒喊一聲疼。
    看著她緊握床沿的手，喬梨手上還是更加溫柔了些。
    清洗完傷口，薛德昌便過來檢查傷勢。
    看完傷勢後，他無奈地歎了聲氣，“愛芳，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你的腿早年就受過傷，這次摔倒又沒有及時處理傷口，恐怕……你以後都站不起來了。”
    李愛芳卻比他樂觀，渾不在意地說，“我一把年紀了，也不用再上講台，站不起來也不礙事，能多活幾天就成。”
    薛德昌無奈地搖頭，他這老同學啊……
    看到老人如此樂觀的模樣，再想到她上一世的悲慘結局，喬梨心底更不是滋味。
    她回憶起上一世的新聞，那又是一個令人唏噓的慘案。
    拾荒祖孫死後，晚報記者去調查倆人的身份，卻意外發現，死去的老人竟曾是一中有名的英語老師。
    《死去的拾荒老人竟曾是一中名師》這則新聞報道後，轟動一時。
    她從前的學生聞訊趕來，看到老師晚景如此淒慘，紛紛寫信給報社，要求調查事情真相。
    這一調查才發現，老人的悲慘竟源自她的親生兒女。
    原來，老人居住的院子被列入了拆遷範圍，而她的兒女早早就聽說了這個消息。
    為了房子的拆遷款，他們居然悄悄虐待她和收養的孫子，最後更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他們趕了出來。
    得知真相後，憤怒的學生去老人家裏找他的兒女，卻發現人去樓空。
    人家早就卷走十幾萬的拆遷款，跑到大城市生活了。
    想到壞人活得逍遙自在，好人卻落得如此下場，喬梨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她握住李愛芳的手，目光堅定道，“李奶奶，您不光能長命百歲，說不定過幾個月還能當上十萬元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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