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他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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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樂昭一夜無眠,那段回憶在腦海中不停地播放,又不斷完善每一個細節。
    她覺得自己好蠢。
    為什麽就沒有把陳景時和當初那個少年放在一起呢?
    她腦袋裏一片混亂,以前那些被忽略的很多事情,都在這一刻串聯了起來。
    毫無疑問,陳景時一定是認得她的,從頭到尾,他都知道自己是誰。
    怪不得。
    從一開始加他的好友就開始不對勁,他連自己什麽時候到家的時間都那麽清楚。
    包括後麵,他對她事無巨細地了解。
    那他為什麽一直裝作不認識自己?!
    她翻來覆去,想不明白。
    當初兩人最後一次見麵,就是在她生病前,她敲門一直得不到回應,還以為他又做了傻事,於是嚇得大哭不止。
    結果最後才知道,他隻是出去買東西不在家,她又丟人又氣憤,便說討厭他,再也不要見到他。
    想到這句話,樂昭猛地坐起來,渾身冰涼。
    難道,就是因為她說的這句話?
    這句“再也不想見到他”?
    所以他就裝作不認識自己,離自己遠遠的,再也不靠近?
    她的心口鈍鈍的,像是被什麽一下又一下砸中,很痛。
    陳景時,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
    幹嘛那麽妄自菲薄啊!難道就不能好好把話說清楚嗎?
    她不敢想,自己今天又說,希望他去國外留學,他會不會也言聽計從,說走就走。
    她不敢再想了,趕緊翻出手機,然而連續打了兩個電話,可那邊始終是關機。
    她又編輯短信,一條接一條地發。
    可直到第二天,手機都沒有任何動靜。
    她徹底慌了。
    “……”
    隔天一睡醒,樂昭直衝對麵。
    “……班長?忘帶東西了嗎?”
    任蕭睡眼惺忪地開門,看見是她微微一愣,“你怎麽來了?”
    “出去吃飯啊!”她往裏瞅了一眼,瞥見那張整潔的床鋪微微一愣,“陳景時呢?”
    “班長提前回去了啊,”任蕭抹了把臉,“他沒跟你們說嗎?他說他家裏有事,今早回來收拾東西,就不跟我們一起回了……”
    樂昭臉色僵住,“什麽時候走的?”
    “就剛剛啊!估計不到一分鍾?剛剛你敲門,我還以為是他忘帶東西了呢——哎你去哪!?”
    沒等他話說完,樂昭已經轉身往樓下跑,電梯都來不及等,一口氣衝到了酒店外麵,終於看到那個正準備上車的身影——
    “陳景時!”她啞著嗓子喊了一聲。
    少年背影一僵,動作遲緩地回過頭。
    天空中飄著雪花,她穿著單薄的針織毛衣,臉頰在冷風中凍得泛白,眸子透亮,喘著氣朝他走過來,“你要去哪!”
    陳景時垂眸注視著她,緩聲道:“我有事,要先走。”
    “很急嗎?”
    “嗯。”
    她把話咽了回去,從懷裏掏出一個錢包,遞了過去。
    “那這個,先還給你。”
    陳景時僵了一瞬,平靜的眼底猛地閃過一絲錯愕與慌亂。
    “你……打開了嗎?”
    “打開了。”樂昭說完抬起頭,卻撞見他眼底濃鬱的悲傷和難過,盡管稍縱即逝,卻刺得她心頭一痛。
    難道和她相認,他不開心嗎?
    還是他在難過,這麽多年自己第一隻沒有認出他?
    她心裏有點愧疚,輕聲說,“對不起,之前一直沒能認出你。”
    陳景時始終沉默,感受到呼吸一點點變得寒冷,刺骨,再到麻木。
    又是一陣安靜,除了風雪,周圍隻剩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樂昭仰起臉,深吸一口氣:
    “我有話想跟你說,你能給我點時間嗎……”
    她想解釋昨天的話,還想說陳止蘭的那些警告。
    最後她想問問,他是怎麽想的,說到底,還是他自己的想法更重要。
    可還沒解釋出口,陳景時忽然側過頭,看向另一側的窗戶,聲音啞得幾乎要不成語調,迅速打斷了她。
    “我該走了。”
    他已經承受不住她的任何話。
    “可是我……”她還想說些什麽,陳秘書忽然下車,拉開了車門,禮貌地對著陳景時做了個“請”的手勢,轉頭道:
    “少爺,我們該出發了,請您上車吧。”
    樂昭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還能說什麽,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
    臨關門前,她忽然想起”
    “等等——還有外套,你等我上去拿——”
    “不用了,再見。”
    陳景時說話很慢,自始至終都沒在看她。
    可她卻清楚地看到了,在車門關上的一瞬間,有什麽東西從他臉上劃過,重重地砸在他緊繃的手背上。
    是眼淚。
    他哭了。
    為什麽。
    樂昭怔怔地在雪中站了很久,三個問題幾乎占據了大腦的所有位置,直到葉茜打著傘出來找她,才逐漸感受到被凍麻的身子。
    葉茜扯下圍巾罩在她頭上,趕緊拉著她到大廳坐下,氣得不行,“你瘋了嗎!你在外麵站著幹什麽?不知道就今天溫度有多低嗎?被凍壞了怎麽辦?”
    樂昭後知後覺地看向自己凍紅的指尖,用力握了握,卻沒有任何感覺。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滿腦子隻有那滴眼淚。
    為什麽要哭?
    車內看景,陳景時靠在座椅上,微微闔眼,垂落在膝蓋上的手指交纏緊握,骨節都泛了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他的心也越來越冷。
    是他太自以為是,待在她身邊太久,便以為自己有所不同,便開始得意忘形,自作聰明。
    於是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她想起了他那些不堪的過去,明白他所謂的自持與溫柔,都是表麵的偽裝。
    實際他仍舊是那個,在雨天裏想要放棄生命的膽小鬼,抑鬱偏激。
    他應該在她說討厭,說不想見到他的時候,識趣地離開。
    是他太貪婪。
    在她沒認出他的這些年裏,他自以為改頭換麵,就那樣躲在與她幾步之隔的陰影裏,偷偷窺視著她這麽多年。
    甚至在她主動走過來時,他還裝作若無其事,不知廉恥地向她靠近,甚至許諾未來。
    多麽惡心,讓人作嘔。
    她說想談談,一定是迫不及待的,要跟他劃清距離,互不相欠。
    是他活該。
    但他已經無法接受了,能做的……隻有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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