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潔莉娜輕輕揮手，身後的光牆突然泛起幽藍的漣漪，一幅立體的太陽係星圖緩緩展開。
    金黃的太陽懸在中央，八大行星沿著銀白的軌道緩緩轉動，連小行星帶的碎石都清晰可見。
    她凝視著星圖，聲音輕得像歎息：“十億個太陽年前，第二代秩序者將我們的文明培養成熟後，就離開了這個宇宙。”
    “離開？” 淩玨的目光停留那顆淡藍色的星球，問道，“為什麽要離開？”
    “因為這個宇宙正在不可逆轉地走向混亂。” 安潔莉娜抬手輕觸太陽的投影，太陽係突然加速運轉。
    “他們想找到阻止熵增的方法，必須去宇宙之外尋找答案。離開前，他們挑選我們接過守護秩序的責任，成為第三代秩序者。”
    “熵增……” 淩玨舔了舔幹燥的嘴唇，這個詞他在課本上見過，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注定了宇宙的結局。
    話音未落，星圖裏的太陽突然劇烈膨脹，外層氣體如火焰般噴湧，瞬間吞噬了水星和金星的軌道。緊接著，一聲無聲的爆炸在光牆內側炸開。
    紅巨星的光芒驟然熄滅，隻留下一顆致密的白矮星，在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白光，周圍的星塵緩緩冷卻、沉降。淩玨下意識抬手擋在眼前，仿佛能感受到那瞬間的灼熱與冰冷。
    “五十億年後，你們的太陽會耗盡燃料，膨脹成紅巨星，最終坍縮成白矮星。”安潔莉娜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它的殘骸會慢慢冷卻，直到徹底失去光芒，變成一顆死寂的黑矮星。”
    她揮手切換星圖，無數星辰在深邃的宇宙背景中閃爍。可下一秒，星群接二連三地爆發出刺眼的白光，一顆接一顆地熄滅，黑暗像潮水般漫過星圖，很快便吞噬了大半片星空。
    “所有恒星的命運都一樣，最終都會熄滅。這個宇宙終將變成一片寒冷、黑暗、空曠的荒原，連光子都會停止運動。”
    淩玨看著那片逐漸黯淡的星空，喉嚨有些發緊：“連你們秩序者，也阻止不了嗎？”
    安潔莉娜點頭，銀白的發絲在星圖的藍光裏泛著冷光：
    “如果宇宙的空間是恒定不變的，我們還可以找到回歸點——也就是你們藍星的龐加萊回歸時間，但目前宇宙的膨脹速度早已經超過了閾值，這樣的速度幾乎注定了宇宙的死亡結局。”
    “唯一的希望是離開這個宇宙，去其他宇宙尋找破局之法。但這條路充滿了危險，別的宇宙物理法則可能完全不同。”
    “也許那裏的絕對零度是零上四十攝氏度，我們的身體會瞬間凍結成粉末。”
    “又或許那裏的光速隻有幾毫米每秒，一旦踏入就會永遠被困在原地，連思考都無法做到。”
    安潔莉娜微微輕歎一聲：“所以第二代秩序者和我們做了約定：給他們十億年時間。如果成功，他們會回來告訴我們方法；如果十億年期滿沒有消息……就該輪到我們啟程了。”
    安潔莉娜說這些話的時候，凝視著那片越來越黑暗的星空，房間裏的暖光仿佛也暗了幾分。
    “所以，你們是在宇宙中找到適合當第四代秩序者的文明？”淩玨漸漸明白了過來，這似乎是可以解釋，為什麽那些秩序者都在口口聲聲說，他們是在幫助人類。
    “是的。” 安潔莉娜點頭，目光轉向縮在淩玨身後的西莉雅，“幾百萬年前，我們偵測到西莉雅的能量波動時，所有人都激動得睡不著覺。我們以為是第二代秩序者回來了，以為他們找到了破局之法……”
    “所以你們就追著我打？！” 西莉雅猛地抬起頭，六隻金瞳裏冒著火光，翅膀上的豎瞳都豎了起來，“明明是你們先發射能量炮攻擊我！”
    安潔莉娜沒有反駁，隻是繼續說道：“我們追蹤了她很久，可她要麽逃避，要麽直接攻擊我們。沒辦法，我們隻能先將她暫時禁錮，試圖和她溝通。”
    “但最後發現，她隻是當年沒跟著大部隊離開的第二代秩序者，而且心智似乎停留在幼年期，她脫離自己的文明太久了，連很多記憶都模糊了。”
    她看向淩玨，語氣鄭重：“為了防止她在宇宙中隨意遊蕩，不小心毀掉那些候選的文明火種，我們才一直將她關著。”
    “原來如此。” 淩玨伸手揉了揉西莉雅的頭發，她的挑染著的金色發絲帶著淡淡的暖意，像綢緞般滑過指尖，“但現在她待在我身邊很安穩，不會去破壞任何文明。你們沒必要再執著於關著她了。”
    “這也是我告訴你真相的原因。” 安潔莉娜輕笑一聲，眼底的冰霜融化了幾分，“以後不會再抓她了，但你得好好看好她，不能讓她再吃行星了。”
    西莉雅對安潔莉娜和墨蘭吐了一下舌頭，翅膀尖偷偷勾住淩玨的衣角，像隻怕被訓斥的小貓。
    淩玨小心翼翼地將懷裏熟睡的鹿時玥放在沙發上，給她蓋上柔軟的毯子，才轉身看向安潔莉娜：“你和我說這些，是不是意味著……你們覺得人類文明有資格成為第四代秩序者了？”
    安潔莉娜卻搖了搖頭：“還不能掉以輕心。淩玨，現在的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複雜。”
    “怎麽了？” 淩玨皺眉。
    “秩序者內部並非鐵板一塊。”安潔莉娜的語氣沉了下來，“有一部分人認為，宇宙滅亡還很遙遠，沒必要急著尋找接班人。”
    “他們覺得第二代、第一代秩序者的嚐試都是失敗的，與其冒險去別的宇宙，不如在本宇宙裏研究阻止熵增的方法。”
    “他們認為，前麵兩代秩序者的失敗，就已經證明了去其他宇宙尋找破局之法這條路走不通，不如就安心待在這個宇宙裏尋找破解之法。”
    “他們甚至覺得，我們篩選第四代秩序者是在‘重蹈覆轍’。” 她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無奈，“這些人甚至主張創造‘小宇宙副本’，在副本裏模擬生命演化，想在虛擬世界裏找答案。”
    “這樣的想法無可厚非，但他們現在的聲量越來越大，甚至已經開始阻礙我們正常篩選文明的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