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錘先是一愣，臉上隨即浮現出一抹尷尬之色，喃喃說道：
    “師傅，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忙著幹活兒，根本沒有機會學習識字。”
    霍風華聽了，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在他看來，大錘若識字反倒奇怪了，一個小乞丐哪有機會接受教育？
    此時，他留意到大錘的雙手布滿老繭，虎口處還有許多因凍傷而裂開的豁口，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惜。
    “大錘，你吃完飯，就把牆角的長桌搬出來收拾妥當，為師一會兒過來先教你識字。”
    霍風華吩咐道。
    大錘心中大喜，他深知識字對改變自己命運的重要性，何況自己的師傅是個郎中，必定學識淵博。
    “是，師傅。”
    他連忙應道。
    霍風華滿意地點點頭，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房門。
    半個時辰後，大錘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長桌從牆角搬到窗戶旁。
    他打開窗戶，一股冷風撲麵而來，令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冬天來得可真快啊，還好我有了落腳之處，而且師傅看起來絕非等閑之輩。”
    他暗自慶幸道。
    “嘎吱”一聲，房門被輕輕推開。
    大錘回頭一看，原來是霍風華，隻見他手裏捧著幾本書。
    大錘趕忙上前接過師傅手中的書籍，關切地說：
    “師傅，以後這些事情您直接吩咐我做就行，您的腿傷沒問題吧？”
    霍風華聞言，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之色，說道：
    “為師好歹也是個郎中，區區咬傷，最多疼幾天就能恢複，你放心吧。”
    說著，他已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長桌旁。
    “大錘，你手中最厚的那本書，是一本介紹藥草的典籍，裏麵包含了上千種藥草。你先從第一篇開始學習，這樣便能一邊學醫一邊學字。”
    霍風華耐心地指導著。
    “是，師傅。”
    大錘應了一聲，便笨手笨腳地翻開書籍。
    隻見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他頭暈眼花。
    不過，這一頁上恰好有一幅圖片。
    “師傅，這個是什麽意思？”
    大錘好奇地問道。
    “這就是藥草的模樣，以後見到這種草，就知道它叫藥草。還有旁邊的小字，你得好好學，才能更深入地了解這草的功效。”
    霍風華解釋道。
    “那這個藥草怎麽念啊？”
    大錘又問道。
    “你看，這下麵兩個字，就是這株草藥的名字，此草藥名為‘甘草’。”
    霍風華指著字說道。
    大錘一聽，先是一愣，隨即興奮地說：
    “師傅，我知道甘草，以前見過村民挖這種甘草拿去售賣，我說看著圖片怎麽這麽眼熟，原來這就是甘草啊。”
    他心裏默默將“甘草”二字牢記。
    “這甘草補脾益中氣，解毒祛痰咳，緩急止痛佳。”
    霍風華繼續講解著。
    大錘聽了，卻有些懵了，這些字單獨認識，怎麽連在一起就聽不懂了呢？
    好在師傅認真教，徒弟用心學，一天下來，大錘竟然熟練認得了五十個字。
    霍風華看著大錘的成果，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徒兒，今天你學會了五十個字，但隻認識還不行，還得學會寫。”
    說著，他看了看窗外天色：
    “現在天色已晚，學習也要勞逸結合，你先去做飯，晚上早點睡，明天一早，我就教你寫字。”
    “是，師傅，徒兒這就去做飯。”
    大錘說完，便向廚房走去。
    霍風華並不擔心大錘會不會做飯，在他看來，就算不會，也必須要學會，哪有讓師傅做飯的道理。
    半個時辰後，大錘端著饅頭和鹹菜走進房間。
    “師傅，飯好了。”
    霍風華看著這頓晚飯，不禁愣住了。
    “大錘，這就是你做的晚飯？”
    他看著大錘手裏的幾個饅頭和一小碟鹹菜，有些無奈。
    大錘卻滿不在乎地說：
    “師傅，我還沒吃過這麽豐盛的晚餐呢。”
    霍風華聽了，心中一軟。
    “你小子，廚房櫃子裏還有一塊肉，缸裏還有一條魚，你會不會做？”
    其實大錘剛才已經看到了這兩樣食材，但他心想這應該是師傅留著過年的，所以沒敢亂動。
    “知道了，師傅。”
    “你要是不聽師傅的話，這可是第一天就違抗師命哦？”
    霍風華知道大錘多半是舍不得。大錘哪敢不聽話，連忙放下饅頭，又回到廚房。
    半個時辰後，大錘端著一盤炒肉和一盆魚湯走進房間。
    “師傅，弄好了。”
    “嗯，好，坐下吃吧。”
    大錘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但不敢先動筷子，可嘴角的口水卻出賣了他。
    “這裏就咱們倆，要是有外人在，你要注意禮節，得等前輩先動筷子你才能動。”
    霍風華知道大錘的習性需要慢慢調教，也不著急。
    他夾起一塊肉放在自己碗裏，說道：
    “開動吧。”
    大錘這才學著師傅的樣子，夾起一塊肉放在自己碗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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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風華見狀，覺得這孩子心性不錯，便將肉放進嘴裏。
    “嗯，不錯，沒想到你小子做飯手藝還挺好啊。”
    這可不是假話，大錘每天做夢都在吃肉，在腦海中不知模擬了多少遍烹飪的場景。
    雖然這是第一次實際操作，有些小瑕疵，但他相信隻要多做幾次，肯定能做得更好。
    “多謝師傅誇獎。”
    大錘說完，也將肉塞進嘴裏，結果一激動，咬到了舌頭，疼得他齜牙咧嘴，但嘴裏的肉卻舍不得吐出來。
    “咕嚕”一聲，他直接整塊肉吞進腹中，心中暗自懊惱：
    自己第一次吃肉，竟然沒嚐出味道。
    “哈哈哈。”
    霍風華看到他這副模樣，實在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小子，慢點吃，以後每天晚上都有肉，為師可是這鎮裏唯一的郎中，不缺錢。”
    聽到這話，大錘眼睛放光，在他看來，師傅可比村裏的趙首富還有錢。
    趙首富兩天才吃一頓肉，而自己師傅每天都有肉吃。
    半個時辰後，霍風華回到自己房間休息。
    畢竟他已經六十五歲了，在趙家村，這個年紀可算是高齡了。
    大錘收拾好廚房，回到自己房間，卻覺得毫無睡意，於是拿出“草藥合集”開始翻看。
    他想學著寫這些字，回憶著霍風華教他識字時手在空中比劃的動作，然後用手指蘸了蘸水杯裏的水，在桌上慢慢模擬起來。
    轉眼間，二十天後。
    大錘經過這二十天學習，已經能把“草藥合集”內的字認的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就是他每天晚上不斷地練習寫字就行。
    而且大錘此時雖然才十三歲，不過身高已有七尺，在這個時代，十三歲的小孩幾乎都不可能有這樣的身高。
    霍風華見這小子二十天竟然長高了這麽多，估計也是大錘正在長身體的年紀，也不以為意。
    “大錘，你等會將這副藥送到鐵匠鋪去，然後再去肉鋪買二斤肉回來。”
    大錘接過霍風華手中的藥包。
    “是，師傅。”
    說完直接朝著鐵匠鋪而去。
    “這冬天快到了，得給這小子準備一件厚實的棉襖啊。”
    因為此時大錘穿的還是自己的舊棉襖。
    打定主意霍風華就向著裁縫店走去。
    而此時的大錘，一邊跑，一邊喝著那瓷瓶中的水。
    每次感覺自己有些累的時候，大錘總是習慣性的掏出水往體內灌上一口。
    轉眼間，又是十天而過。
    這一日，紛紛揚揚的雪花悄然飄落，將整個紅岩鎮輕柔地包裹在一層薄薄的白雪之下。
    往日熱鬧的街道如今已不見行人的蹤跡，唯有那潔白無瑕的雪地上，偶爾留下幾串小動物的腳印。
    大錘送完藥後，匆匆趕回醫館。一進門，便高聲喊道：
    “師傅，我回來了。木匠鋪的李伯說明天過來給咱們修繕窗戶。”
    在這段日子裏，大錘已然明白，師傅給人看病，收取的費用極低，幾乎是半賣半送。
    也正因如此，鎮裏的人們心懷感激，常常會將家中的物品免費送來醫館。
    畢竟，在生活中，誰家能保證沒有個頭疼腦熱、小病小災呢？
    大錘心中對師傅的敬佩之情愈發深厚，師傅的仁心仁術，如同冬日裏的暖陽，溫暖著整個紅岩鎮。
    “嗯，我給你做了一套棉衣，放在你房間了，你去試試。”
    霍風華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大錘微微一愣，心中暗自疑惑，自己身上穿著的不就是棉衣嗎？
    但他還是滿心好奇地急忙跑向自己的房間。
    剛踏入房門，一套灰色棉衣便映入眼簾，整齊地放置在床上。
    那棉衣左胸處，繡著的甘草圖案精致無比，栩栩如生。
    莖幹細長而筆直，淡綠絲線如靈動的筆觸，將其形態勾勒得細膩入微；
    葉片呈橢圓形狀，邊緣微微卷曲，翠綠的絲線繡織其上，仿佛葉片正隨風輕輕搖曳，散發著勃勃生機；
    根須交錯縱橫，棕褐線穿梭其中，生動地展現出甘草紮根大地的姿態。
    整株甘草圖案宛如從大自然中摘取，精心鑲嵌在棉衣之上，別具匠心，令人讚歎。
    大錘瞬間被這套衣服深深吸引，滿心歡喜，迫不及待地想要換上。
    可就在他伸出手的瞬間，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不行，新衣服得留著過年的時候再穿。”
    這是他自幼養成的習慣，對於新衣服，總有一種特殊的珍視，認為過年時穿上才更有意義，雖然他這輩子都還沒穿過新衣服。
    就在這時，“嘭”的一聲巨響打破了屋內的寧靜。
    緊接著，一聲痛苦的哀嚎傳來：
    “哎喲～～”
    大錘頓時一愣，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毫不猶豫，瞬間如離弦之箭般衝出房間。
    隻見師傅霍風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臉色略顯蒼白。
    “師傅！”
    大錘心急如焚，大聲呼喊著。
    他迅速上前，小心翼翼地將師傅抱起，然後快步回到房間，輕輕將師傅放置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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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喲，你小子輕點。”
    霍風華皺著眉頭，輕聲抱怨道。
    “師傅，掛燈籠這些活兒，您叫我一聲便是，您這怎麽還自己搗鼓起來了？”
    大錘滿臉擔憂，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與關切。
    “放心吧，師傅沒事兒，你沒來之前，這些事情不都是為師一個人操持？”
    霍風華擺了擺手，故作輕鬆地說道。
    “師傅，現在不是有我了嗎？以後就讓我來孝敬您。”
    大錘堅定地回應著，眼神中滿是關切與孝順。
    說完，他轉身便朝著大廳走去，那裏是霍風華專門給人看病的地方，所需的藥草也都存放於此。
    可剛走到一半，大錘突然想起，自己瓷瓶裏的水似乎有著止痛的神奇功效。
    想到這兒，他迅速在藥櫃中挑選了幾樣補氣血的草藥，將其放入藥壺，接著倒入瓷瓶中的水開始精心熬製。
    不一會兒，一陣濃鬱撲鼻的藥香彌漫開來，大錘隻覺那藥香沁人心脾，仿佛僅僅是聞到這股氣息，身體就開始漸漸暖和起來。
    “這藥師傅喝了該不會有事兒吧？”
    大錘心中不禁泛起一絲疑慮。
    畢竟這一個月來，他也多少學到了一些藥理知識。
    他仔細思索著這幾樣藥材的搭配，確認即便沒病之人服用也並無大礙。
    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是給自己倒了一小杯，打算先試試藥性。
    一飲而盡後，大錘明顯感覺身體暖和了許多，而且似乎渾身都充滿了力量，精力也變得更加充沛。
    “嗯，師傅喝了肯定沒事兒。”
    大錘心中篤定，於是盛出一碗端進屋內。
    霍風華瞧見這碗藥，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你小子這是用什麽藥熬製的？”
    他好奇地問道。
    “師傅，就是幾樣普通的草藥。”
    大錘隨即將藥草的名字和比例一一詳細道出。
    霍風華聽後，又湊近藥碗嗅了嗅，心中暗自納悶，這幾樣尋常草藥搭配，藥效怎會如此之好？
    自己行醫幾十年，還從未見過這般濃鬱且效果顯著的湯藥。
    不過，他深知大錘對自己絕無惡意，於是心一橫，仰頭將湯藥一飲而盡。
    結果，下一刻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霍風華的臉色瞬間漲得通紅，鼻子裏喘著粗氣，眼神中卻滿是驚喜與興奮，他緊緊盯著大錘，激動地說道：
    “好，好東西啊！這簡直是稀世珍寶啊！”
    大錘見狀，心中滿是疑惑，自己喝的時候明明沒有這麽強烈的反應啊。
    “師傅，你沒事兒吧？”
    他焦急地問道。
    霍風華卻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哪還有剛剛那虛弱無力的模樣，整個人精神抖擻。
    “大錘，我感覺現在身體狀態極佳，剛剛摔倒受傷的地方也不痛了。真沒想到，這湯藥的效力居然如此強大。”
    大錘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師傅，您還是再休息一會兒吧。我去把剩下的活兒幹了。”
    霍風華微笑著點了點頭。
    大錘退出房間後，不一會兒，院內便響起了有節奏的劈柴聲，在這寂靜的冬日裏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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