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利切嘴唇動了動，他想反駁神父的話，卻找不到反駁的點。
    在不知不覺中，他早已和孩子們走散。
    斧頭聲響起，多洛雷斯喘著粗氣，在克利切背後舉起了那把巨斧。
    杜克神父看到了，所以他保持著微笑等待著。
    他笑克利切的愚蠢的遲鈍，笑他和自己一樣沒有好下場。
    斧頭落地，將杜克神父的腿砍斷。
    斷肢的痛苦讓杜克神父張大嘴巴，“啊啊”喊著。
    如此清楚的骨肉斷裂聲，讓克利切本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懦弱的沒有回頭，怕看到多洛雷斯怨恨的眼睛。
    劇痛讓杜克神父扭動著，掙紮著，拚著最後一口氣給其他人製造點麻煩。
    克利切更用力地摁住杜克神父，好讓多洛雷斯能一心一意的發泄。
    多洛雷斯殘酷的手段，讓克利切也跟著杜克神父越發扭曲的表情顫抖。
    腳，膝蓋，大腿……
    “我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杜克神父壓根沒有撐住，在漫長的過程中驚恐咽下了最後一口氣，兩隻眼睛瞪得大大的。
    多洛雷斯卻不知疲倦，樂此不疲的繼續這個動作，直到滿是猩紅碎肉的鐵斧在寸寸推進中挨到了克利切。
    弗洛裏安忍不住出聲：“杜克神父已經死了。”
    立刻通知了戚十一的愛麗絲也將槍口對準多洛雷斯。
    多洛雷斯對周圍的動靜都不在意。
    她或許知道杜克神父已經死了，雙眼中的情緒從仇恨轉化為欣喜，快意……現在是一片茫然，隻餘瘋狂。
    克利切整個人都抖得不成樣子，他怕死了，怕杜克神父的話這麽快就成真。
    但克利切覺得多洛雷斯殺了他也沒錯，他確實因自身的愚昧做下了錯事。
    “對不起！”
    克利切哭了，哭得很難看。
    多洛雷斯沒有半分動容，艱難地抬起斧子。
    “姐姐。”
    一個小小的聲音，比古董傘與子彈來得更快。
    多洛雷斯的動作一頓，慌張仰頭，四處張望著：“羅比？羅比？是你嗎？”
    “你在哪裏？本來我吃了那些藥後，能夠聽到你跟我說話，能看到你了。但是……最近這幾個小時，我又看不到你了。”
    多洛雷斯倉惶失措。
    “因為我太虛弱了……”
    男孩的聲音異常輕，
    “現在我待在杜鬆樹下都覺得很累……”
    多洛雷斯臉上的表情變得憤怒：“該死，誰針對了你！羅比，姐姐會幫你報複回去的！姐姐現在就……”
    “沒有這個必要啦，姐姐。”
    羅比輕輕道，
    “是羅比太弱小了，才被其他的怨靈一碰就受傷。我的怨氣，在杜克神父死後，一下子消散了很多。”
    愛麗絲按下匆匆趕來的戚十一，弗洛裏安趁機去將克利切拖出多洛雷斯的斧子附近。
    多洛雷斯沒有管這些小動作，她抬著頭，癡癡聽著弟弟的聲音——
    “怨氣消散後，我不再被那些痛苦的記憶折磨，反而想起了很多美好的事，每一樣都有姐姐。”
    “最開始，我記起姐姐跟土堆裏的我說話，然後被那些人從杜鬆樹下拖走了。”
    “後來，我記起翻窗去找姐姐，碰到洛琳修女，她沒怪我私自在夜間出行，反而給我講故事。”
    “接著，我記起了孤兒院的舞會。自稱國王的克利切給我們發了糖和玩具，姐姐把糖全給我了，還鼓勵我去跟其他的孩子一起跳舞。”
    “最後，我記得父母逝去後，姐姐拉著我的手，走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走啊走，走啊走，我們一直都沒有分開。”
    “我們是姐弟，本來就不會分開。”
    多洛雷斯溫柔道。
    “但是我們現在無法再見麵了，姐姐。”
    羅比遺憾道，
    “我記起了好多好多的事，我知道我已經死了，現在的羅比變成了一個小鬼，永遠都長不大的小鬼。”
    “但是姐姐還會繼續長大……”
    多洛雷斯打斷羅比的遺憾，變得激動：“我不需要！太過漫長痛苦的人生，沒有任何意義。”
    “可羅比想。”
    羅比語氣喜悅，
    “恢複正常的記憶後，我感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姐姐現在變成了一個很漂亮的大姐姐。”
    “啊，不是說姐姐以前不漂亮，是以前姐姐看上去還是小孩子，隻比我高一些。”
    “但現在姐姐已經變成了一個大人，一個已經成年了的，可以喝酒的大人！”
    “以前，爸爸媽媽就說過。像我們感情這麽好的親姐弟，就算結婚了也會互相惦記對方，到老了還會有來往。”
    “我問爸爸媽媽什麽叫老了。他們說老了就是我們長大後他們的模樣。”
    “但是爸爸媽媽沒有‘老了’這個機會，羅比現在也沒有了，現在，隻有姐姐有這個機會了。”
    多洛雷斯整個人都在抗拒，她哭著說：“不行，我做不到。你和爸爸媽媽都在另一個世界了，我隻想和你們重逢。”
    “羅比，你是因為我才會死的，我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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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把所有傷害我們的人全部殺死了，我不會讓你受任何欺負的。羅比，姐姐隻想再抱抱你，不想其他了。”
    “不行哦。”
    羅比有些傷心，
    “我知道，姐姐什麽都為了羅比好，全世界，隻有你會愛我這個不爭氣的愛哭鬼。”
    “麵包我吃多的一份，糖一整罐都是我的，姐姐隻會把不好的留給自己。”
    “可是姐姐，這樣是不對的。”
    姐姐已經付出的夠多了，該在結束仇恨後安然享受接下來的人生了。
    羅比很想這麽說，但他知道，已經陷入負麵情緒的多洛雷斯不會聽。
    所以這個聰明的小男孩換了一種說法——
    “姐姐，我現在已經是和杜鬆樹融為一體的鬼怪了。我不能離杜鬆樹太遠，樹下好無聊，好孤獨，什麽都接觸不到。”
    “就當是為了我吧。你折下離地麵最近的那根樹枝，羅比就能跟著樹枝，和姐姐一起離開這裏。”
    “姐姐，帶著羅比去見見外麵的世界吧。不要那些難喝的藥湯，不要瘋人院的高牆。”
    “就去看看外麵的人是怎麽生活的，學著好好吃一份早餐，買最流行的糖果，還有睡前的故事。”
    “姐姐看到的，吃到的，聽到的，就是羅比能感受到的。”
    “雖然我不會再長大，但杜鬆樹能陪著姐姐老去。”
    羅比的聲音越來越輕，就像他說的一樣，作為怨靈，當怨恨的源頭死去，仇恨消散時，他也逐漸虛弱。
    他最後的話，像是一個美好的，讓多洛雷斯忍不住答應的夢——
    “等姐姐到了60歲，70歲，80歲。就讓羅比來當姐姐的拐杖，無聲攙扶著姐姐，一起慢慢走回家。”
    “請把樹枝放在床頭，讓我能夠親吻你的臉頰，對你再說一句‘晚安，姐姐，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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