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法羅的要求，瑪爾塔沉默片刻，才道：“知道了，老師。”
    瑪爾塔一直是法羅最得意的學生。
    她無論學什麽都又快又勤奮，非常能吃苦，從來不讓人擔心。
    所以法羅揉揉眉心，轉身嘀咕：“這個聖誕節可真是過得一頭霧水啊，我必須馬上報告給勳爵，讓他積極保持和女王陛下的聯係。”
    “離宮廷太遠也是件麻煩事，誰也料不到君主的心思會發生什麽樣的變化……”
    法羅想著報告的事，沒注意瑪爾塔未曾在第一時間跟上她的步伐。
    “組織也是一個牢籠……”
    瑪爾塔輕輕念叨著，語氣飄忽不定。
    她早就有這個困惑了，是法羅待她不錯，讓瑪爾塔隻能將懷疑的種子埋在心底的最深處。
    奧爾菲斯臨走前的那些話語，讓這顆種子生根發芽，迅速結出一粒粒如同碎石一般的堅硬果實。
    這東西摻雜在心裏，讓人如鯁在喉。
    瑪爾塔不敢去跟法羅尋求答案，隻能收回凝望著遠方的視線，藏起那些越來越無法忽視的碎石。
    ……
    “占星的術士從東方來，聲稱伯利恒之星升起，基督已然降生到世間。”
    “於是國王的使者捧起裝有黃金，乳香與沒藥的寶盒，順著指引一路走。”
    “走到星的正下方，他們大大歡喜的進了房子，伏拜著瑪麗亞懷中的孩子……”
    膚色慘白的守墓人對著聖誕樹上的星星念念有詞，虔誠禮拜著。
    夜色籠罩下的歐利蒂絲也多了幾分節日的氛圍，在老管家的安排下，所有傭人都分得了額外的酒水和美食，還有早早的休息時間。
    艾瑪撐著臉，看向窗外，喃喃道：“不知道艾米麗過得怎麽樣……”
    “我要求她必須離開這座莊園時，絕不允許再逗留時，她的表情看上去是那樣的難過。”
    一隻大手動作僵硬地摸了摸艾瑪的頭發，像是在安慰。
    艾瑪低下頭：“唉，我也是擔心她繼續留下去會出現意外，畢竟這裏算不上什麽很安全的地方。”
    “爸爸，聖誕快樂。”
    月光照在莊園，也映照著不遠處的不歸林場。
    護林員的小屋燈火明亮。
    “今年又是我們兩個。”
    巴爾克擺弄著邦邦的零件，計劃著給這個小家夥添加一些特殊的炸彈來作為他的聖誕禮物。
    他邊動手，邊對正在忙活燉湯的班恩道，
    “那個律師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吧，他不出來吃點？”
    班恩搖搖頭，比劃：【他沒有什麽心情，剛才拿了一封信，似乎是準備去後院燒掉。】
    巴爾克眯起眼睛，抄起一把螺絲刀繼續添加著什麽，嘴裏嘟囔道：“好吧，如果他能喝酒，我倒是不介意分他一點。”
    “唉，不知道少爺在哪裏，有沒有好好的享用一餐美食。”
    班恩有些奇怪，轉頭看著巴爾克，比劃：【巴爾克，我覺得今年的你有點不一樣，你之前的這個時候都比較沉默，總是窩在躺椅上發呆。】
    【現在你讓我想到了以前老爺和夫人還在的時候，那時候，你倒是會凶巴巴的遣人去叫少爺和小姐來吃飯。】
    巴爾克一噎，轉移話題：“班恩，你的湯要糊鍋了。”
    班恩一驚，連忙轉身，快速攪動起來。
    湯勺轉啊轉，把燉得軟爛的土豆和肉塊轉到一起，變成某種可以被實質感受到的，濃香撲鼻的幸福。
    “多洛雷斯，可以再給我添一碗嗎？我想要軟乎乎的土豆和一整塊肉！”
    獨臂的多洛雷斯其實不方便做盛湯這種事，但她堅持要自己來，不假於人。
    看著一個個矮矮的小蘿卜頭，多洛雷斯摸摸在她發間簪著的安息鬆枝，欣然點頭。
    孩子們把難得的白麵包泡進湯裏，稀裏嘩啦地大快朵頤。
    多洛雷斯習慣性先拿出白麵包，分成兩半再吃。
    有個孩子摸著半飽的肚子，打了個嗝：“克利切說等我們吃的差不多了，他那邊也正好結束，趕回來開舞會，對吧？”
    其他孩子點點頭。
    那個孩子高興極了——
    “太好了，克利切還沒有回來，想再來一碗！”
    歡樂的時光如同白駒過隙，月亮逐漸往西。
    慶祝夠了的宴席逐漸散場，在盛大歌劇的末尾，人們拖著精疲力竭的身體回家睡大覺。
    “哎呀，終於回來了。愛麗絲這是喝了多少？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她呢。”
    戴著眼鏡的房東太太還沒睡下，略有些驚訝的看著趴在戚十一背上，呼吸平穩的愛麗絲。
    “他們太熱情了，愛麗絲招架不住。”
    戚十一對房東太太點點頭，準備上樓。
    “稍等一下，我把你們的聖誕禮物拿給你們。”
    房東太太打了個哈欠，在屋內拿出了一條圍巾和一副手套，幫忙掛在戚十一的頸間。
    她絮絮叨叨道：“這都是我自己織的，圍巾給愛麗絲，手套是送給你。”
    戚十一沒想到她還會收到禮物，下意識想拒絕。
    房東太太不容置疑道：“收下吧，我親愛的東方姑娘。”
    “上次你幫我洗碗，我看到你手上全是厚繭和零碎的劃傷。你還這麽年輕，要注意好養護雙手，不然等到了我這個年紀，那手就不能拿絲質的衣服了，相當容易勾線。”
    房東太太又打了個哈欠，困意掩蓋不住：“總算是等到你們回來了，我現在也可以去睡覺了。”
    發愣的戚十一甚至還沒能表達自己的謝意，房東太太已經離開了。
    她忽然覺得，屬於戚十一的人生，好像迎來了一點向好的轉機。
    戚十一吸了口氣：
    “林叔，我想你說的是對的。若是繼續向前，我能有機會撿回我曾失去的那些。”
    ……
    愛麗絲很久沒有睡過這麽好的一個覺了。
    沒有奇奇怪怪的夢，沒有任何壓力和煩心事。
    隻有旋律優美的鋼琴聲，和書頁翻動的聲音，以及筆尖沙沙書寫的動靜。
    愛麗絲既不是彈琴的，也不是看書的，更不是正在伏案寫作的。
    她是靠在秋千上，一個慢慢睡著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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