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風浪不小，愛麗絲能聽到海水一陣陣拍打著岸邊的動靜，那嘩啦啦的潮水聲讓她莫名有點不舒服。
    瑪爾塔選擇的船很大，並不是私人乘坐的觀光遊覽類，而是貨運輪船。
    半筒靴的低跟踩上甲板，走動的聲音很有節奏，讓人無法忽略。
    “記者，你來了。”
    瑪爾塔扶著欄杆，正借著燈塔的強光，眺望著遠處的漆黑海麵。
    她難得穿上了一身黃色的整肅軍服，打理過的筆挺帽簷讓愛麗絲很是滿意。
    真好，看上去賞心悅目。
    瞧著這身打扮，愛麗絲問：“瑪爾塔，你原先打算和我一起去嗎？”
    瑪爾塔轉過身，頷首：“是的，原本的計劃是這樣。抱歉，我這邊有點事，得等我處理好之後再過去。”
    她眉宇間含著一絲憂愁，道：“我本應為您提供更多的幫助，但我獲取這方麵消息的事……不能讓老師知道，我不得不低調點。”
    嗯？尋找德爾菲不是過了明路的事嗎？
    看出愛麗絲眼裏的詫異，瑪爾塔低下頭，手指敲打著欄杆邊緣，聲音悶悶：
    “湖景村和德爾菲的關係…我不確定有多少。”
    “這原本是我的私事——一位軍官，在拜托我替他尋找他失蹤的妻子。失蹤的那位女士對我有恩，所以我答應下來，一直在私底下追蹤她最後出現的路線。”
    “前不久，一封匿名的來信，指出那位女士多年前是被一個名叫尤金的人帶往了湖景村，並在那裏消失的。”
    瑪爾塔不自覺地皺起眉頭，身軀微微顫抖起來——她在害怕。
    “這些日子裏，我一邊授意其他同事繼續尋找野生德爾菲，一邊自己留心湖景村的消息。然後，我得知湖景村最近發生了一起大事。”
    “那個村子的所有人，在一場暴雨後全部消失……而更加奇異的，是大部分的人都忽略了這件事。”
    “記者，你想一想，一個村子的人全部失蹤。這都能被寫進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了，足以養活無數恐怖懸疑作家。”
    “但這個消息就跟那些村民一樣，沒有後續，沒有報道，沒有人為此驚呼。”
    瑪爾塔憂慮道，
    “整理湖景村相關訊息的過程中，某種特殊的蕨類花紋引起了我的注意。據我了解，這是來自於湖景村的一種水生植物。”
    瑪爾塔看向愛麗絲，誠懇道，
    “德爾菲並沒有水生的前例，但蕨類植物的描述又跟其有點相似。這或許是一種特殊的變種，我想那位德羅斯男爵會對此感興趣，而這正是記者你所需要的。”
    愛麗絲了然，說：“你希望我去尋找那種類似德爾菲的植物時，順便幫您打探一下那位失蹤女性的消息？”
    瑪爾塔點頭，認真道：
    “是的，但調查失蹤案是我的私事，我知道，這不符合組織的規定，我也不敢讓老師知道。是否要幫助我…記者，你可以到達湖景村後再決定。”
    她憂慮道，
    “那個地方不簡單，您肯定需要優先注重自身的安全。不幫我，我也可以理解。”
    “我已經把這個消息傳給了那位軍官，等我把手頭的一些事處理完，我還是會親自去一趟的。”
    瑪爾塔低聲道，
    “我借助組織提供的平台，調查自己的私事，這近乎於背叛。無論您願不願意出手相助，希望您能夠保密。”
    湖景村本來就與愛麗絲積極提議的德爾菲有關，瑪爾塔大可以編個理由，把自己的事塞給愛麗絲一並處理。
    她卻選擇冒著被法羅知曉的風險，坦誠相待，將主動權交出。
    所以即使知道湖景村危機重重，再調查一起失蹤案無異於火上澆油，但愛麗絲仍然有答應的衝動。
    而且，她也想爭取一下瑪爾塔的站隊。
    愛麗絲之前是不清楚瑪爾塔對組織的態度，得知空軍與法羅並不是完全齊心後，她頗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驚喜。
    薅組織利益為自己辦事嗎？這個愛麗絲熟。
    “在我做下決定之前。”
    愛麗絲看著瑪爾塔，溫和道，
    “我想和您確認一下。瑪爾塔，您說的那位恩人對你能這麽重要嗎？組織內很多人都知道——法羅待您不差。”
    瑪爾塔沉默片刻，極其輕微地歎了口氣，說：
    “我知道，我明白我對不起老師的栽培，但我實在不能看著那位女士就此杳無音訊。”
    瑪爾塔閉上眼睛，感受著鹹濕的海風，緩緩道，
    “空軍不是一個單純的代號。”
    “我確實進過軍隊，空軍是對那段時光的概括，那段還算幸福快樂的時光。”
    “我的父母…是那種比較傳統的人，我的母親希望我成為一件漂亮的家具，可以被擺在夫家供人誇獎的那種。所以在我讀書的時候，他們斷掉了我的經濟，想借此讓我老實回家跟著母親學習家務與紡織。”
    瑪爾塔睜開眼睛，垂下頭，在口袋裏摸索著什麽，語氣寂寥，
    “是那位女士通過助學基金會給予了我資助，讓我能順利畢業，入職軍隊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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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遞給愛麗絲一張照片，
    “曾經，我不知道那位女士的真名，我隻知道她在基金會捐款時用的假名是‘給籠鳥造翼之人’。”
    “接受資助後，我見過她一次，但也僅見過那一次，後麵就沒有聯係了。”
    “那位軍官剛剛順著我在軍隊留下的舊資料，找到我頭上，希望我能幫他尋找他的妻子時，我並不想理會。”
    “直到看到他和妻子的合照，我才發現她妻子就是那名資助者，由此得知了她的真名。”
    “時過境遷，如今我已完成學業，離開家庭，進入軍隊，又加入組織。我這段顛沛流離還算精彩的人生，是她托舉起來的。”
    “她卻已經悄無聲息的失蹤好幾年了，生死不知。”
    瑪爾塔輕輕道，
    “事實上，在她的丈夫求到我麵前的時候，我快在老師的教導下，在組織的生活中漸漸磨平過去的雄心。”
    “她就像是一記響亮的耳光，把我打醒。我想為她做點什麽，我想找到她，我想讓她看看我為我織造的羽翼已豐，光彩奪目。”
    愛麗絲聞言，接過那張照片。
    愛麗絲說：“交給我吧，我一定會幫你找到她的。”
    瑪爾塔努力微笑著輕鬆道：“記者，別勉強自己，優先保障安全。”
    愛麗絲接過的那張照片上麵，穿著藝伎服飾的女人眉目含愁，單薄的身軀像是折翼的蝴蝶，脆弱而惘然。
    照片下角寫著女人的名字：【美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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