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最前麵提燈的愛麗絲，在不知走了多久後，比起終點，最先看到的是一具麵部朝下，漂浮在積水中的屍體。
    這具屍體已經爛的不成樣子，散發著一股驚人的臭氣。
    但他穿著的衣服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愛麗絲向前舉出礦燈，燈火在水麵上照出了一個半圓的可見範圍，引起一陣陣不由自主的驚呼——
    除了那具屍體，邊緣處還有著一些浮腫的手與腳，以及在更遠處沉浮的人形輪廓。
    愛麗絲眼皮微顫，撥開浮屍，屏住呼吸，往前走。
    手裏的礦燈搖晃，照亮了連綿成片的屍體。
    有老有少，全都麵部朝下。
    “我們到終點了。”
    菲歐娜走上前，表情很是肅穆。
    愛麗絲沒說話，將礦燈高高舉起來，艱難看著四周。
    和想象中截然不同，沒有金碧輝煌的宮殿，也沒有來自遠古的神秘雕像。
    先是一具，半具。
    再是頭碰手，腳搭腿，密密麻麻浮在水上的。
    而最後出現的盡頭，是一層壘一層，堆疊成山。
    屍體，屍體，全是屍體，鋪天蓋地，堆積的眾人仰頭都看不見頂端。
    這些爛肉軟的像是一攥就能擠出水，稀裏嘩啦的往外流。
    愛麗絲總算知道，為什麽一路走來，溶洞的積水越來越深，也越來越臭了。
    “天啊，這是‘聖所’嗎？這簡直是地獄……”
    亞瑟幾乎要吐了，又惡心又惶恐，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他完全不敢去碰那些浮屍，生怕遇到突然的詐屍，被來個貼麵禮。
    亞瑟發誓，他會叫得引起山崩的。
    和他相反，盧基諾已經上手了。
    當然，謹慎的教授是在經過初步的觀察，判斷這些屍體的死因是溺死，並沒有中毒和患有傳染病的情況下才開始動手的。
    盧基諾戴上嚴嚴實實的膠質手套，伸手把離他們最近的那具屍體翻了個麵。
    一張快爛完的臉出現在眾人麵前，他們隻能看出這是一具男屍。
    盧基諾掰開屍體的嘴，在裏麵輕而易舉的掏出一顆牙齒，走向礦燈所在的明亮處。
    “牙齒是人體上最堅硬，最耐腐爛的組織之一，根據磨損程度，很方便用來確認死者年齡。”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不像是一個變態，盧基諾解釋了一句，
    “根據這顆牙齒的邊緣完整度，屍體應該是20~30歲。”
    盧基諾又接連翻了幾具屍體，發現大部分的屍體都處於青壯年時期，小部分則是處於幼年或者少年，這裏沒有一個老人。
    “真奇怪。”
    盧基諾甩了甩手套上的不明粘液，疑惑道，
    “因為早些年的經濟低迷和後麵興起的邪教崇拜。湖景村的青年人不多，幼童更是被折騰的少之又少，人口老齡化嚴重。”
    “這裏的屍體，不可能是湖景村的村民。”
    愛麗絲一直在思考什麽，忽然，她回憶起什麽，眼神一變，立刻拎著礦燈跟著一直在慢慢挪動的菲歐娜靠近盧基諾。
    愛麗絲語氣幽幽：“也不可能是外地的那些遊客。丟失的外地人大多是兒童和女性，其人群特征和這裏的屍體也對不上。”
    愛麗絲的行動導致平靜的水麵蕩開一道道波紋。在水流的帶動下，一些浮屍漂動，像是活了過來。
    亞瑟抱著自己，瑟瑟發抖，說話都磕巴了：
    “是啊是啊，真奇怪，我……我們該做點什麽？這裏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我，我們可以走了嗎？如果繼續往前，我們不會要一頭紮進那座屍山吧？”
    “您想離開了？”
    菲歐娜問。
    亞瑟連忙點頭，身子不由自主往後縮。
    盧基諾很理解，道：
    “也是，這裏的情況，讓任何一個正常的人類都沒辦法接受。生物的天性，會讓他們本能的避開有大量同類死亡的地點，何況……”
    愛麗絲與菲歐娜已經走到盧基諾身邊。
    愛麗絲踮起腳尖，在盧基諾耳畔說了句話。
    這讓盧基諾主動掐斷了他的話題，眼中爆出一陣異彩。
    盧基諾轉頭看看愛麗絲，像是確認著什麽。
    愛麗絲點頭，給予了肯定。
    “兩位在聊什麽？”
    亞瑟發現了愛麗絲與盧基諾排外的竊竊私語，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猛然注意到，三人現在都和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沒聊什麽。”
    菲歐娜的語氣很溫和，
    “比爾斯先生，如果您也想走，我們就走吧。這裏沒什麽好看的，到處都是屍體，讓人心裏發慌。”
    “來，請您來到我們身邊，別站在那了。”
    亞瑟因為害怕，一直在隊伍的後方，不敢往前。
    而現在，想原路返回的愛麗絲等人，也被亞瑟扼住了出口。
    亞瑟不知，隻覺得眾人的態度對他如常，沒有太多變化。
    就在他鬆了口氣，即將點頭的關鍵時刻，男孩的哭泣聲從四麵八方傳來，尖銳至極，讓亞瑟臉色大變。
    因為那個男孩，嘴裏在念叨著：“出不去了，怎麽也出不去了……”
    “誰來救救我，救救可憐的亞瑟……”
    那哭聲夾雜著求救，指名道姓。
    亞瑟麵部的肌肉抽搐，難看到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怎麽回事……我怎麽聽到了我的名字？又是什麽幻覺嗎？”
    眾人沉默著，盧基諾在思索著剛才愛麗絲對他說的話——
    “迪魯西教授，我想起了，我最先碰到的那具屍體，身上穿著的，是你給比爾斯先生的那件襯衫！”
    “大家怎麽不說話？”
    亞瑟往前走了一步，眾人統一後退。
    菲歐娜用力握緊門之鑰，不再掩飾地盯著亞瑟，提高聲音：“這裏的屍體，都是比爾斯先生您啊。”
    “每一個，每一個，從小到大，一直想要逃出去的亞瑟。”
    “事實證明，比爾斯先生從來都沒有逃出去過。在被打亂的時間，他從幼到大，一遍遍溺死在湖中，沉入底部。”
    “那您這位，走出了湖景村的亞瑟.比爾斯，究竟是什麽？”
    在菲歐娜撕破臉皮的質問聲中，眾人眼前一花。
    那個不知所措，還在哭泣的亞瑟不見了，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
    隻有一襲襤褸的寬大黃衣，從溶洞上方垂下，在他們前方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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