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宴在一片兵荒馬亂中結束，黛米的悲從心來的哭聲透過厚重的餐廳大門，隱隱飄出。
    但哭聲還不足以傳到繆斯回廊，傳到回廊最深處的1f01室。
    整整一個上午都沒有出現的老管家，終於在此刻姍姍來遲。
    他沒有去招待餐廳裏的客人，相反，老管家來到了繆斯回廊。
    本來早就想殺掉山姆以絕後患的奧爾菲斯，用卸妝膏作為交換，允許山姆苟延殘喘，最後見一次黛米。
    按奧爾菲斯的意思，這一麵越快越好。
    可奧爾菲斯現在陷入了昏迷，無人在意的山姆也被多關了一天，直到老管家想起，提出還有這號人。
    巴爾克指示他按照奧爾菲斯的原定計劃，低調的處理好山姆，僅讓黛米看一眼。
    嗯，不能讓其他客人知道，這也是奧爾菲斯強調過的。
    因為奧爾菲斯挺擔心那個會從任何意想不到的角落裏冒出來攪事的記者。
    老管家在心裏默念著不可走漏風聲，示意力氣很大的守墓人安德魯和剛從餐廳退出來，被老管家隨手點過來的女傭卸下封住1f01室的木條。
    安德魯上前出力，傭人也心不在焉的幫忙。一個不留神，拆得比安德魯還快。
    安德魯默默看了她一眼。
    傭人報以疑惑的眼神。
    “這個釘得很死。”
    毫無察覺的老管家隨口道，
    “小心行事，別一味的用力，反而會傷到了自己的。”
    傭人這才反應過來，掐著嗓子柔柔回道：“怪不得這麽重，幸好我幹多了粗活，有點小力量。”
    安德魯不語，有點敬畏她拆木板時手背上爆起的青筋。
    隨著層層疊疊封住1f01室的木條被一根根取下，老管家的表情嚴肅起來。
    他揮手示意兩人退下，不忘叮囑道：“把這件事給我忘掉，對關在這裏的人守口如瓶，不允許對任何人提起。”
    安德魯與戚十一目光從他手上端著的東西上掃過，退後，敷衍著點頭。
    等兩人離開，老管家放心掏出一大串鑰匙，快速從中選出對應的一把，打開了1f01室的大門。
    房間裏麵髒亂無比，光線極其陰暗，從深處散發著一股什麽東西腐爛的難聞味道。
    老管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了，他提起手上的燈，麵不改色的從地上那些垃圾中跨過。
    山姆穿著一件淩亂發餿的寬大襯衫，正蹲在牆角，用指甲撓著什麽，活脫脫像是中世紀裏被送到修道院中，硬生生關瘋了的囚犯。
    “第九天，整整九天，才有人打開了這扇門。”
    聽到背後的腳步聲，山姆頭都沒回，語氣裏是無盡的幽怨，
    “這九天太難熬了。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分鍾，都很難熬，像是來到了一座永遠都渡不過去的絕對沉默地獄。”
    老管家有點害怕越發神經質的山姆忽然來個暴起傷人，克製的停在了一個較為安全的距離後，溫和道：
    “抱歉，是我來晚了。”
    鑒於山姆的精神太不穩定，老管家安撫性地解釋了幾句，
    “本來我昨天晚上就該來的，但因為一些較為嚴峻的事務，一直到現在才抽出點空餘時間。”
    老管家把左手提著的燈放在桌上，端著盤子的右手極穩，其中盛放的杯中水一滴都沒有灑出來——
    “波本先生，請喝吧。在今日的晚宴後，我就會向這次遊戲的訪客們通知繆斯回廊的重新開放。”
    老管家和氣道，
    “您的妹妹非常有活力，從昨天到今天，隻要有點閑暇，她就會躡手躡腳的溜出房間，在莊園裏麵四處探索。”
    “我相信今天晚上，您就會得償所願的。”
    山姆的視線落在水杯上，扶著滿是刻痕的牆踉蹌著站起。
    被連續關了九天，飲食與睡眠全部亂套後，山姆瘦了一圈，更加虛弱。
    他花了點功夫，才走近桌子，喝完那杯無色無味的水。
    “這味道……”
    山姆目光閃了閃，隨即冷笑道，
    “也太淡了吧，你們是不舍得往裏麵加點糖嗎？”
    “不會吧，難道德羅斯終於破產了？我就知道，按他那個花錢的瘋勁來看，總有一天他會再次一無所有的。”
    老管家不鹹不淡的頂了回去：“可能要讓您失望了，波本先生，莊園最近的財報還算不錯。”
    波本撇撇嘴，極其輕微的“嘁”了一聲。
    見他喝完了水，老管家伸手拿過空杯，低頭溫順地退出房門。
    山姆還想喊住他，多問幾句話，可是老管家全然無視了他的急切，淡漠地重新鎖上了門，隻留下了幾句禮貌性的問話——
    “您還需要什麽可以跟我說，我稍晚一點再來。”
    “今天下午會有人來打掃您的房間，清掃掉被您製作出的發黴腐爛之物，還這裏一個幹淨體麵。”
    山姆抓抓打結的頭發，暴躁道：“衣服，洗漱，還有新鮮的花和最近流行的音樂，喂，你聽到了……”
    1f01室的大門恢複成了最初的客房模樣，沒有加封木板，看上去普普通通的。
    老管家收好鑰匙，將吵鬧聲隔絕，腳步輕快的穿過回廊，從入戶廳前經過。
    他聽到了餐廳裏的嗚嗚哭聲，速度一慢。
    給山姆喝的那杯水裏，什麽也沒有加。
    畢竟奧爾菲斯還沒醒來，剩餘的人對藥劑摸不透，也不知道該放什麽，生怕一不留神，把山姆給藥翻了。
    逼山姆喝一杯清水，是巴爾克的提議。
    按他的說法，不過是最後一麵，山姆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了。
    一杯清水，不過是測試一下山姆是否溫順服從，以此來決定對山姆的看禁力度。
    老管家回憶著巴爾克的話，覺得老爺子想的真是周到。
    現在莊園內部勢力偏向保守行事，大部分的高層要麽去監視著湖景村，要麽守在奧爾菲斯身邊，確實沒那麽多心思放在山姆頭上了。
    要是山姆能表現的乖巧聽話，在這個特殊節骨眼上，能讓他們省不少力氣。
    投桃報李，優先準備一把足夠鋒利的匕首吧，可以有效減輕點他死前的痛苦。
    老管家這麽想著，快步上樓，全然忘了另一件事情——
    在黛米的檔案資料上，有著味覺極好一條。
    因山姆的栽培，黛米可以用舌頭嚐出酒中成分，對味道的形容惟妙惟肖，從不出錯。
    這是調酒師的技能，也是藥劑師所擅長的。
    山姆自然也能嚐出大部分的藥草味道。
    這一杯清水，讓山姆意識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