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米眼裏閃過期待，迫不及待地敲了敲門。
    “誰？”
    裏麵傳來了不耐煩的詢問聲。
    一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黛米就把禮貌與克製丟到腦後，咚咚咚砸起了門，歡快道，
    “是我呀，哥哥，你的黛米！”
    “我來找你了，他們說你在這，我還以為他們騙我呢。”
    黛米砸門的動靜可不小，把山姆嚇了一跳。
    他很快打開了門，揉著耳朵抱怨：“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製造那些噪音，安靜點，黛米。”
    就跟以往一樣，山姆下意識的就要開始說教。
    教黛米收斂舉止，教她像個淑女，最起碼，最起碼別在他進行研究的時候，在家裏翻箱倒櫃，劈裏啪啦弄出一大堆麻煩丟給他收尾。
    但看著黛米那雙亮亮的眼睛，和在黛米身後，那條無聲鋪開的黑暗而壓抑的長廊時，山姆忽然想起了他們兄妹的境地。
    批評與教育不是這個時候該做的行為了。
    “進來吧。”
    山姆打量了一下黛米的打扮，頗為嫌棄，
    “你怎麽穿了這麽劣質的衣服？沒有錢嗎？”
    黛米跟著山姆進門，誠實點頭，
    “哥哥，你以前買給我的那些好料子，多洗幾遍就搓破了，打補丁修複要花好多錢。”
    “所以最近我都是選一些便宜但耐穿的衣服，這樣壞了也不心疼。”
    黛米轉了一圈，讓山姆看看她挑衣服的眼光，
    “你看你看，比起裙子，褲子更方便。隻要搭配得當，灰撲撲衣服我穿起來也很好看哦，客人們經常誇我是一位相當美麗的姑娘。”
    山姆沒有說話。
    對於妹妹漂不漂亮，他不怎麽關心，畢竟人都長得差不多，兩個眼睛一個鼻子。
    他隻是直觀的感受到，曾經那個隨便花他錢買買買，沒心沒肺的黛米現在變得有點微妙的陌生。
    也不能說是陌生，應該說是很久沒看到黛米的這一麵。
    廉價的衣裙，讓山姆想到了很遙遠的過去——
    那段他們最貧窮的日子。
    黛米好像也想到了這一點，笑嘻嘻道：“哥哥，別看它們灰撲撲的，它們穿起來很舒適，比媽媽撕壞那堆爛布條好太多。”
    “你離開後，我的生活也沒有差太多。至少，至少比在貧民窟的時候要好。”
    “黛米，你知道的，我一直不喜歡那段時光。”
    山姆低聲道，
    “我們好不容易才逃離了那裏，開了屬於自己的酒館，把日子安定下來了。”
    “你現在這個打扮，讓我覺得兜兜轉轉，一切都回到了起點。唉，我居然有點挫敗。”
    “這幾年的大起大落就像是浮生一夢，夢醒後我仍在不見天日的低矮房屋內，你餓得哇哇大哭。”
    黛米想了想，想不起極度的饑餓是什麽時候的事了。
    她跟著山姆遠渡重洋時，才16歲，病得快死了。
    開酒館，看哥哥研製多夫林，生意大爆後第一次可以肆無忌憚的揮霍金錢，病情也在漸漸好轉，她能喝酒，能跳舞了……
    山姆為她製造的新奇而美好記憶，在一點點覆蓋瘋媽媽與貧民窟的負麵過去，隻有與媽媽最後一麵時，那件染滿血跡的舊衣服尚在記憶最深處。
    如果不是山姆離開了她，深陷險境，黛米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踏出那個小城。
    她很樂意在那座載滿幸福的酒館裏熱情招待客人，就此度過無憂無慮的一生。
    看著焦慮的山姆，黛米張開手，給了他一個狠狠的擁抱。
    “哇，哥哥，沒想到你還記得那些事情啊。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黛米探頭探腦的打量了一下房間裏的布局，嚷嚷道，
    “你現在住的地方也很不錯嘛，居然這麽整潔。哼哼哼，我一看就知道你是臨時做的衛生，哥哥是不可能會這麽精細的把床鋪收拾的這麽整齊。”
    黛米比劃了一下山姆的腰身，不可思議道，
    “我感覺你瘦了一大圈，都快脫相了！哥哥，你打算在萬聖節扮演骷髏小兵嗎？”
    本來還想感慨一下自己人生失敗的山姆頓時漲紅了臉。
    他甩不開黛米的手，隻能擺出威嚴的架勢，警告道，
    “注意你的態度，黛米，這不是和兄長說話的語氣。”
    黛米撇撇嘴，掐著嗓子：“對不起，這不是淑女應有的言行。我的天哪，兄長大人好嚴～肅～呢～”
    山姆實在是受不了，拍開她的手：“好好說話。你跟誰學的這種語調？越來越不像話了。”
    “嘻嘻，誰還能教如此天才的黛米呢？這當然是黛米的獨家秘方！”
    黛米樂嗬嗬找了把椅子坐下來，得意極了，
    “不用這招堵你的嘴，我怕你把我訓哭。”
    山姆眉毛一擰，剛想說話，黛米迅速“可憐”道：
    “哥哥，你要罵我了嗎？”
    “嗚嗚，我第一次獨自出這麽遠的門。你知道嗎？我來時船在海上晃的好厲害，我還遇到了暴風雨，把我嚇得夠嗆。”
    “沒事的，雖然我這一路上吃了很多苦頭，但隻要能見到你就很開心了，就算你要罵我，我也不會生氣的。”
    “哥哥你罵我，打我吧，是我做錯了，我……”
    “哎呀！不是你真打啊？”
    黛米挨了山姆一個暴栗，被迫閉上了嘴。
    山姆冷笑道：“你以為我的良心會因為你的講述而痛嗎？黛米，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什麽樣的人，又忘了你是什麽樣的人？”
    “你賣慘的方式還不如多叫幾聲兄長大人能讓我心軟。”
    山姆不留情麵，罵道，
    “讓你來你就來啊，誰讓你坐的那個船？年紀不小了腦子卻不長，這麽有精力怎麽不去鄉下買幾畝田耕耕？”
    黛米捂著腦袋，豎起大拇指，“看到哥哥你說話還是這麽的毒辣有活力，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