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說：
    “狄俄尼索斯不是喜歡狂亂的戲劇嗎？那就亂起來吧。”
    “而且和酒神精神相對的，便是象征著理性，秩序，形式美的日神精神。”
    “與其等待著狂歡儀式的降臨，看著他們變成沒有理智的野獸，祈禱酒神早些停止這場狂歡，不如去太陽神阿波羅那裏盜一顆火種！”
    女傭眼睛亮了又亮。
    戚十一對希臘神話一知半解，她隻聽到自己不用繼續忍氣吞聲的偽裝了。
    盜火也好，搶火也好，讓一切亂起來，讓她能放手去做吧。
    愛麗絲隨即對戚十一交代一番，通過她向巴爾克傳達一個要求。
    沒多久，恢複冷靜的女傭退出門，從起居室側門離開。
    愛麗絲緊接著出門，找黛米談了談。
    這個計劃風險太大，她本以為要費點口舌才能說服黛米，沒想到她剛說到一半，黛米就拚命點頭，隻提了一個要求：
    “愛麗絲小姐，您的意思是晚宴時行動嗎？我想這就是最好的機會了，準備回去準備點東西。”
    愛麗絲凝視著她的眼睛，問：“什麽？”
    黛米斬釘截鐵道：“多夫林。”
    知道愛麗絲等人對多夫林的成癮性很有意見，黛米趕快補充道，
    “請放心，我不是自己饞了。”
    因著愛麗絲跟她說的那些話，黛米也沒遮掩，痛快道，
    “昨天晚上，我見到了哥哥。他對我們喝的東西似乎很了解，雖然沒有直接告訴我，但暗示了我，需要的話，可以喝點多夫林。”
    “可能對於食客來說多夫林隻是一款好喝又有點上癮的酒，但我相信它對我可能有些額外的作用。畢竟多夫林出自哥哥之手，而我的身體，也是被哥哥養好的。”
    黛米的解釋有理有據，愛麗絲不再阻攔，點頭應下。
    兩人分開時，黛米沒忍住，回頭看了眼愛麗絲，小聲道，
    “愛麗絲小姐，請您今晚務必注意安全。”
    愛麗絲比了個ok的手勢——
    “放心，我沒有把握，也不會提這樣的計劃。”
    “倒是波本小姐，雖然您主動接手的任務比較重要，但我更希望您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今晚的計劃是為了讓人活下去，千萬不要本末倒置，讓人為了計劃去死。”
    黛米認真點點頭，目送著愛麗絲走遠，轉身上樓去打包多夫林。
    愛麗絲回到餐廳，盧基諾正悠閑看著窗外的日光，觀察著窗外的植物狀態。
    伊萊仍然是那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布洛黛薇落在他肩上，收著翅膀同樣在打盹。
    瑪爾塔一動不動，如果不是肩背隨呼吸還有些微弱的起伏，愛麗絲差點懷疑她已經死去了。
    愛麗絲走到瑪爾塔身邊，小心摸了摸她的臉頰，確認溫度是正常後才放下心。
    “難受……”
    察覺到了外人的觸碰，瑪爾塔擰著眉頭，咕噥一句，
    “我找不出來了，我不知道我是誰，好痛苦，好難受，這些枷鎖壓在心頭讓我喘不過氣，讓我想不管不顧的把一切都拋開……”
    愛麗絲垂下眼，比起最開始的不理解與各種猜測，她已然知曉，這是來自酒神的鼓勵——
    拋棄理性，拋棄努力，在迷亂的狂歡中釋放天性，回歸最自然的模樣。
    可人之所以為人，與野獸的一大區別，就是克製下誕生的道德禮法。
    “很快就不會難受了。”
    愛麗絲握了握瑪爾塔搭在桌上的手，想借此給她點力量，別就此放棄尋找自我，沉淪在瘋狂的幻覺中。
    瑪爾塔的眉毛沒有放鬆，她痛苦煎熬著。
    盧基諾旁觀了這一幕，忽然壓低聲音：
    “看來您已經做好決定了。”
    “嗯。”
    愛麗絲應了一聲，坦誠道，
    “迪魯西教授，今晚會很危險，我現在隻擔心您的處境了。”
    盧基諾擺擺手，“沒什麽好擔心的，你們去做你們的事吧。”
    他口吻平靜，
    “我不會參加晚宴。今天晚上投完票，我就回到房間，不打算出來了。”
    愛麗絲注意到盧基諾不同尋常拉起的衣領，有所預感。
    教授不喜歡紮得嚴嚴實實的領巾，穿衣向來散漫。
    能讓他把衣領全部攏好，想必是因為除了這張臉，脖子及以下已經沒有什麽完好的皮膚了。
    比起單純的失去理智，【狄俄尼索斯】的真實藥效對盧基諾來說簡直是味巨毒——催促他擁抱蘇醒野性的毒。
    “我大約猜到您要做什麽了。”
    盧基諾緩慢而不同步地眨眼，
    “別沉默，愛麗絲小姐，如果進化的結果能稍微如我所願，那跨出那扇門後，我或許還能幫上你們。”
    教授向來聰慧，他已經從愛麗絲不同尋常的舉動中嗅出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潮氣。
    在投完票後主動回房，不給其他人添麻煩，是盧基諾最後能為他們做的事。
    盧基諾推過來一片完整的鱗，
    “剛才無聊剝的，您知道該怎麽使用。”
    比起湖景村的那一次，這次的鱗片更大，外殼散發著瑩瑩的光，更加堅硬。
    愛麗絲接了過來，道了一聲謝。
    盧基諾不以為意，最後問道：“那麽，今天晚上您希望我投誰？”
    愛麗絲說出了答案。
    盧基諾沒感到意外，隻是四處望了望，難以壓抑自己的好奇之心：
    “啊，比我猜的還要逾矩。如果一切會按照您的想法走，那意味著您在這裏的……”
    盧基諾沒有把話挑明，他的潛台詞，是愛麗絲的內應在莊園裏地位不低。
    知道盧基諾有著相當的求知欲，愛麗絲頷首，承認了他的猜測。
    “真有意思，果然，具有擬態能力的生物更擅長適應不同的環境。”
    教授如此點評著，疑問被解答，讓他心情不錯。
    在愛麗絲的東奔西跑下，下午的時間悄然而過，夜幕降臨，又到了投票環節。
    和愛麗絲預想的一樣，在投票前，老管家宣布了黛米的違規，剝奪了黛米本晚的投票權，卻讓傭人準備了屬於瑪爾塔的紙筆。
    瑪爾塔壓根沒辦法投票，現場隻有三票——愛麗絲，盧基諾，伊萊。
    就在伊萊自顧自提起筆時，愛麗絲忽然叫住了他——
    “克拉克先生，我想爭取您手上的那一票。”
    伊萊筆尖一頓，疑惑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