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章 重逢之時「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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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認吧,好像是把勘探員賣了。
    否認吧,又是在欺騙昆蟲學者,而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對方的信任。
    “不為難您了。”
    昆蟲學者對奧爾菲斯的無措大感意外,她的聲音都含了幾分笑意,
    “盡管我有所猜想,但您的狀態超出了我的預期。嗯,頂著這麽一張臉,發呆裝傻也是一種有趣的反應。”
    “是的,我把約書亞的照片擺出來,就是想試探試探您。”
    “奧爾菲斯先生,看來您真的完全都不記得了,不記得約書亞曾經是您的好友。”
    昆蟲學者說到這裏,語氣重新歸為平靜,
    “他出身優渥,人脈廣泛,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去交友,去擴展自己的圈子。”
    “十幾年前,彼時我和約書亞剛結婚,他帶著我去地中海接見了您和其餘的朋友。”
    昆蟲學者說,
    “我還記得,當時那條船上下來了三個人,而您是其中一個較為安靜的。我們在地中海的帕福斯吃了頓晚餐,互相敬了幾杯酒。”
    她略微唏噓,以一種極低的語調歎息過去,
    “那個時候的約書亞走到哪都帶著我,領我到處見朋友,我是在很多年後才意識到,船上的那三個人涉及到了什麽樣的事情。”
    “最初……約書亞是真的想把他擁有的一切全部分享給我。”
    “可惜人心易變,真心是最不值得永恒寄托的。誰能保證,愛可以貫徹一生呢?”
    奧爾菲斯直覺昆蟲學者在瘋狂暗示什麽,但關鍵記憶的缺失讓他略感迷茫。
    他隻聽到昆蟲學者對亡夫的態度很複雜,愛也毫無保留,全心全意的戀過,恨也不死不休,死生不見的怨過。
    “普林尼夫人,看來愛情讓您受傷很重。”
    偵探小心翼翼道,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
    昆蟲學者抬起臉,隔著麵紗盯著奧爾菲斯,目光很是古怪。
    “我從不覺得愛情讓我受傷了,恰恰相反,它讓我成長了。”
    昆蟲學者搖頭,
    “我與約書亞的事,讓我覺得愛情是好的,就是太脆弱了。所謂熾熱的真愛,被時間一夾就滅。”
    “這般脆弱的情誼,是沒辦法寄托命運重量的,更不可能擰成一股能逆推時間的鐵索。”
    終於,終於出現了一個奧爾菲斯聽過的詞。
    逆推時間?
    因為這句話,偵探手一抖,差點沒有拿穩咖啡。
    但昆蟲學者沒有更多的感慨了,她恢複成最初的內斂模樣,安靜吃著為她口味而定製的蜂蜜蛋糕。
    “抱歉,普林尼夫人,您剛才……”
    昆蟲學者打斷了偵探的追問,
    “奧爾菲斯先生,我該說的已經說的差不多,我現在想聽聽您的看法與評價,聽聽您的答案。”
    “如果您認為所謂的愛堅不可摧,就請您拿出您的理由。”
    來了,來自梅莉的考驗。
    “普林尼夫人,世界上沒有完全一致的兩個人,也沒有百分百相同的情緒。”
    奧爾菲斯謹慎措著辭,
    “您以自身概括全部,會不會有些以偏概全了?”
    昆蟲學者微微一笑:“我就這樣。”
    “管別人的愛情美不美好,和我有什麽關係?告訴我,奧爾菲斯先生,您認為您的愛情夠堅固嗎?憑什麽?”
    昆蟲學者的步步緊逼,讓奧爾菲斯無法,隻能聚精會神思考著她的深意。
    他的愛情?他愛誰啊,偵探人都不認識幾個。
    說到愛情,奧爾菲斯最先想到的,是在尋找記憶時,因【許德拉】藥劑的錯亂,幻想出的“妻女”。
    等等,愛麗絲的出現,讓偵探猛然回神。
    他想起來,他對勘探說的,是要見“與記者關係最好的人”,而昆蟲學者也不會在這麽一個場合扯其他人,聊一些無關的亂七八糟的話題。
    所謂是否有忠貞不變的愛情,難道是在問奧爾菲斯對愛麗絲的感情嗎?
    想到這裏,昆蟲學者對愛情的極度不信任讓偵探壓力倍增。
    他沉下心,認認真真的,從各個角度梳理著每一個“奧爾菲斯”對愛麗絲的看法與態度。
    “很慚愧,我不認為我追逐的是單一而純粹的愛情。”
    良久,偵探才慢慢開口,
    “很複雜,複雜到沒辦法用一種情感來描述。”
    “我見過不同時期的我的內心,對於一名迷失在回憶中的小說家來說……”
    “我對她,有著愛情的投射。潛意識裏我希望能和她組建家庭,而且我還想要一個和她一樣的女兒,這意味著我把親情也寄托在她身上,無論是小時候的她,還是長大的,我都不想放手,不想離開她。婚姻,血脈,什麽都要有,我想和她建立所有鏈接。”
    偵探忽然的發言,讓昆蟲學者手一抖,差點把咖啡杯摔出去。
    她雖然沒有表情,但豁然抬起的頭,還有抓住扶手用力的指尖,都在傳達著一個訊息——
    這歹徒在說什麽?!
    結婚就算了怎麽連孩子都想好了???
    立刻,馬上得打出去!
    不等沉默寡言身材高大的昆蟲學者動手,對危險一無所知的偵探繼續道,
    “除去愛情與親情,過去某個……比較冷漠的我,也同樣先將她看作妹妹,有著極強的挽留與保護之欲。”
    “而在她對我產生極大的威脅時,我認為她是我的對手,是我需要警惕防範的人。”
    “這很奇特,在我眾多提防的仇家裏,我的恨在其他人身上,我的怨不想牽扯到她,就算短暫的處於對立麵,我依舊想藏起負麵情緒。”
    昆蟲學者慢慢冷靜下來,凝望著奧爾菲斯陷入沉思的臉,感歎道:
    “奧爾菲斯先生,您頭次這麽麵對內心。那作為偵探的您,對她是親情,是愛情,還是警惕忌憚但不想傷害呢?”
    偵探搖頭,“都不是。”
    “我從未真正叫出過她的名字,她隻出現在我的夢裏,戴著夜鶯麵具,有著鳥類的羽翼和爪子。”
    “在外人眼裏堪稱怪異的外貌,卻能輕而易舉的解救我的噩夢,安撫我疲憊迷茫的靈魂。”
    “對身為偵探的我來說,她是精神的唯一慰藉藥。”
    “普林尼夫人,您說愛情美好但易碎,可我不止是愛情。”
    奧爾菲斯認真道,
    “所有,所有的情感,都係在她身上。”
    “對完整的‘奧爾菲斯’來說,她是妻子,女兒,妹妹,不希望死去的敵人,一次次錯過的遺憾,心靈的歸宿,夢魘邊緣的守護者……”
    “愛情太籠統單調,每一個階段的‘奧爾菲斯’,對她都有著無法釋懷的情感寄托,而每一種情感,都以‘永遠在一起’為目的。”
    奧爾菲斯誠懇道,
    “愛情是我個人的期望,也不止這點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