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這幾天都在難民營裏給人診治，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丁虎寨裏過來的。
    官府給他們放在這裏，有吃的，有喝的，還給辦了身份帖，以後在城中辦事就容易很多。
    於白受知府之命，讓明月去給張千道複診。
    明月寫完手頭的方子，跟著於白上了馬車。
    車內很安靜，於白先打破死寂：“明月神醫，不知張大人中的是什麽毒？多久才能解？”
    明月思考片刻，回答說道：“這是一種能在瞬間侵蝕人神誌的毒藥，毒性很猛，一般來說是不可逆的，但正因為它的毒性，反而給了我解毒的機會。”
    於白眸中閃過一抹不可置信。
    “如果將裏麵的蠍子去掉，毒性雖然輕一些，但中毒之人就算解了毒，也活不下來，不解反而能癡傻活一輩子。”
    於白暗自記下，打算私下試試。
    “明月神醫原來不僅醫術了得，對毒也是頗有造詣。”
    明月謙虛擺擺手：“自古醫毒不分家，於師爺謬讚。”
    馬車很快到了別院，明月準備給張千道把脈，卻被他躲開。
    張千道驚恐地瞪著眼，死死盯著於白，他一下子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不要殺我！求求你不要殺我！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明月對張千道這般舉動很是不解，她去扶張千道起來，張千道就好像是看不見她一樣，自顧自磕頭求饒。
    於白冰冷的表情出現一絲皸裂，他半蹲下身，扶住張千道的雙臂阻止他繼續磕頭。
    “張大人，您在做什麽？！”
    明月皺眉，疑惑的眼神在於白和張千道兩人身上來回流轉，觀察思考著。
    張千道被於白觸碰，更是如同驚弓之鳥般掙開他，躲在明月身上，手顫抖著指向於白。
    “你讓他不要殺我！好不好？”
    張千道語氣裏滿是祈求，哪裏還有之前當官時的威風從容。
    於白眯了眯眼，狹長的鳳眼之中流露出一絲殺意，右手背在身後，拳頭緊握。
    “張大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張千道生怕明月不相信，聲音再次拔高幾分，還帶上了哭腔“真的！他要殺了我！”
    明月求助起於白，問道“於師爺，眼下怎麽辦？為何張大人一直說你要殺了他？”
    於白垂眸歎氣“許是張大人想起了那天晚上的遭遇，將我誤認為影殺了。”
    明月點點頭，認可這個說法。
    她柔聲安撫張千道“張大人，我們都是來幫你的，不會殺你，不要害怕。”
    張千道不信明月的話，使勁搖頭“不……不是！”
    他情緒激動，推開明月，爬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蓋得嚴嚴實實，從他顫抖的幅度來看，他是真的害怕到了極點。
    明月沒有任何防備，被張千道推到一旁，於白扶住她，才避免了她倒在地麵的悲劇。
    明月抬頭，一眼撞進於白如死水般毫無波瀾的眸子，下意識屏住呼吸，就這麽呆呆的，愣愣的，望著他。
    臉頰開始發燙，明月能清晰感覺到熱度從臉頰蔓延，不受控製地朝著耳朵侵略過去。
    明月從於白的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倒影，看到自己的臉像極了紅透的西紅柿，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幾乎是整個身體都被於白虛抱在懷裏，她掙脫開，想說話緩解窘意，奈何心跳太快，聽在耳朵裏，擾亂了思緒。
    “多……多謝於師爺。”
    人在尷尬的時候，總會讓自己看起來很忙碌。
    明月東張西望，總算是想起了她來別院的正事。
    被子下的張千道不再顫抖，明月試探性掀開被子一角，看到張千道閉著眼睛，呼吸平穩。
    “睡著了。”
    明月鬆了一口氣，為了不弄醒張千道，動作很輕，給他把完脈搏，轉身去寫方子。
    自始至終，於白都站在那裏，一動不動，隻是回想起剛才明月害羞的樣子，原本略微下垂的嘴角往上翹了翹。
    隻是，他並不是因為這個而高興，而是因為這個給他帶來了意料之中的驚喜。
    或許……明月可以是一顆很好的棋子。
    ……
    連著過了幾日，楚一一都沒有再看到薛蕭辭。
    薛蕭辭沒有回家，隻是按時派人過來給她送吃食。
    楚一一去懸賞司找過他幾次，被告知薛蕭辭外出幾日，沒在懸賞司。
    外麵小雨淅淅瀝瀝，雨水沿著屋簷流下來，形成好看又整齊的串。
    楚一一站在竹屋門口，望著遠處白霧繚繞的山穀出神。
    “為了躲我，不惜騙我，薛蕭辭，你就那麽想和明月成親？！”
    有馬車來了，楚一一淡淡瞥了一眼。
    馬車上的人，是薛蕭辭讓人給楚一一送吃食的人，他像往常一樣站在門口喊“楚小姐”，卻一直沒人應答。
    那人往屋裏走了幾步，打算放下食盒留下字條就寫，餘光卻瞥見有人暈倒在隔壁。
    仔細一瞧，可不就是楚一一。
    那人驚呼：“楚小姐？！”
    ……
    楚一一昏迷的消息，很快傳到薛蕭辭耳中，他手中還拿著折子。
    在聽到這個消息時，薛蕭辭眼神都沒有從折子上挪開，隻不過他隱藏在袖中的左手暴露了此刻他內心的著急與擔憂。
    “大人，您……要去看看嗎？楚小姐一直念著要見您。”
    薛蕭辭深吸一口氣，手緊緊攥成拳，他心一橫，拒絕了：“不了，大夫怎麽說？”
    那人回答：“大夫說是思慮過重，加上飲食不規律導致的。”
    薛蕭辭無心再看折子上的東西，對於楚一一，他向來是狠不下心的，這次若不是為了斬斷楚一一心中對自己的念想，他也不會這樣做。
    但是……
    眼下……
    他覺得這條路行不通。
    “罷了，我去一趟。”
    傳話的人明顯鬆了口氣，跟在薛蕭辭身後。
    ……
    薛蕭辭隔了幾日再見到楚一一，憔悴的模樣讓他的心如同針紮一般疼。
    臉色比之前還要蒼白些許，楚一一本就瘦弱，這幾日的磋磨讓她更虛弱了，眼眶紅紅的，嘴唇也幹裂出幾條口子，看得見點點血色。
    “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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