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庭桉冷靜下來，給他的解釋是看見一隻大黑耗子從走廊上竄過去了。
    禾煦沉默片刻。
    還不如說是分離焦慮症犯了呢。
    為了照顧對方的麵子，他沒有拆穿。
    下樓刷卡進入溫泉區域，踩在圍繞著溫泉四周鋪設的厚石板上，禾煦觀望著，“今天有不少人呢。”
    或許是周末緣故。
    放眼望去公共區域湯池裏都是人。
    周庭桉牽住他，“我們不在這泡。”
    剛剛在走廊外等小煦時，他已經提前跟服務員預定了私人湯池。
    推開院落小木門，空氣氤氳繚繞。
    關上門後就是完全私密的空間。
    周庭桉抬手把黑色長袖泳衣脫了，結實有力的胸膛暴露在空氣中，腰腹處壁壘分明，人魚線性感。
    他隨手撩了下慵懶淩亂的頭發，看過來道：“阿煦，泡溫泉最好不穿，不然就白泡了。”
    禾煦不了解。
    但看著眼前讓人血脈噴張的一幕。
    他默默搖頭，“沒事，我就這麽泡。”
    周庭桉眼底微不可察掠過一抹遺憾，“好吧，跟我來。”
    禾煦脫了海灘拖鞋，跟著他來到溫泉池畔坐下，伸出小腿探入滾燙的池水中，緊繃肌肉頓時鬆弛下來。
    他眉眼輕舒，“哇，好舒服。”
    “喜歡？”周庭桉唇角揚起，拿了隻小瓢舀起池水澆到他身上，“你不常泡，先適應溫度，等身上暖了再下去。”
    禾煦聽出什麽，“你也是第一次泡溫泉嗎。”
    青年側眸看過來，淺色的眸子裏泛著細碎的光，總給人一種被溫柔注視著的錯覺。
    周庭桉喉結輕滾，錯開視線。
    他雙臂撐在身側，沉吟，“嗯，是第一次來。”
    以為對方會不相信。
    誰知手中小瓢忽地被拿走，禾煦舀起池水澆到他身上，鬆了口氣道：“不早說，還以為你很懂呢，我們互幫互助吧。”
    溫熱的水流沿著肩膀滑落。
    周庭桉目光漸深，不自覺問，“你也是第一次泡溫泉嗎。”
    禾煦仔細搜尋記憶，點頭，“嗯。”
    原身沒泡過。
    他也從沒泡過。
    周庭桉聽了不知為何好像很開心，唇角輕輕上揚，“既然都是第一次來，那我要好好表現，給你留下深刻的印象了。”
    禾煦還沒弄清楚兩者之間的關聯是什麽。
    噗通一聲。
    身邊人滑入水中。
    出於某種直覺，他察覺到危險想收回腿，但還是慢了步，被男人攥住腳踝扯下去。
    “唔。”
    他低呼一聲落入水中。
    周庭桉扶住他腦袋與後腰，穩穩接住。
    男人抬手撩了下濕發，露出深邃漆黑眉眼，得逞輕笑，盯著他泛起水霧的眼眸，情不自禁昂頭靠近。
    就要觸碰到的前一秒。
    禾煦撐住他肩膀，拉開距離，“不要，你嚇到我了。”
    他難得板著臉拒絕人。
    周庭桉心道會朝自己生氣了，唇角不動聲色加深，將他抵在溫泉池邊，“對不起老婆，你想我怎麽道歉，都可以……”
    男聲低啞抓耳撩人心弦。
    禾煦聞言眉心一跳。
    他隻在一個地方聽過周庭桉喊老婆，還是邊哭那種。
    耳根忽地一熱。
    他忍不住後退，靠在池子邊緣，“公共場合，你，你冷靜點。”
    周庭桉似笑非笑，“老婆把我當什麽了？”
    他又湊近，手臂撐在兩側，將禾煦圈在自己麵前，聲音壓低，“求愛的小狗嗎？”
    周庭桉微揚著下巴，汪汪叫了兩聲。
    禾煦被他惹得臉頰泛紅，匆忙捂住他的嘴，眼神略顯慌亂，“噓！我沒那麽想，你別叫。”
    院落是露天的，並不隔音。
    掌心傳來濕潤。
    禾煦眼睫顫顫，倏地收回手。
    “還說沒有。”
    周庭桉斂下失落，“老婆為什麽躲我？”
    問題一個接著一個，不容他逃避。
    禾煦被困得難以掙脫，忍不住曲起腿，踹向男人腰腹。明明感覺踢開是對的，但做完了又忍不住心虛，他輕聲道：“我們還是保持點距離吧。”
    周庭桉眼神仿佛隨時會吃了他。
    自從上回他主動後……這家夥就跟開竅了一樣。
    被他踹開，周庭桉反而笑了。
    他捂住胸口，指尖摩挲了下，再度來到禾煦身邊。
    不過這次沒有其他舉動。
    隻是趴在溫泉池邊安靜看著對方。
    禾煦泡了會湯，又被他逗了會兒，麵頰被熱氣蒸得緋紅。他將眼前這一幕深深印在腦海裏，傾身靠近，不禁低聲道：“阿煦好美。”
    禾煦心跳驀地漏了一拍。
    他耳根發紅，輕輕答應了聲。
    周庭桉低頭蹭了蹭他肩窩，隱忍著沒有咬上去，
    泡了十幾分鍾。
    服務員送來果盤跟紅酒。
    周庭桉扶他起來擦幹水珠，坐在池邊喝酒。
    禾煦小口抿著紅酒，忽地想起那日被拋在腦後的疑惑。
    他問：“那晚的酒是不是有問題？”
    喝了幾杯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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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庭桉身側的手微不可察收緊，神色自若道：“嗯，是薑嘉年下的手。”
    “還挺狠，做了兩手準備啊。”
    禾煦輕聲感歎，全然沒注意到周庭桉微妙的沉默。
    不知不覺間，喝了好幾杯。
    他漸漸升起困意，靠在周庭桉身上睡著了。
    周庭桉抱起他回到房間。
    相同的夜晚，心境卻截然不同。
    “阿煦果然不喜歡真實的我。”
    他埋在禾煦肩上，薄唇抿成直線。
    片刻又想起什麽，慌忙低頭靠著青年胸膛，聽著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心底不安才稍稍消散。
    周庭桉闔上眼，“沒關係，我可以裝一輩子阿煦喜歡的樣子。”
    “不記得了……也好。”
    “我們慢慢創造新的回憶。”
    他說完收緊手臂，沉默良久問。
    “可是，我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多愛我一些。”
    不再拋棄他呢。
    男聲透著迷茫無助。
    禾煦眼睫抖了下，又做夢了。
    夢裏已經是一年後，少年開始上初中了，他也被送到附近小學上學，日子平淡又幸福。
    過去的噩夢也不會再侵擾他。
    少年每天都會接他放學，然後去幫賣烤紅薯的奶奶推車，每次都會特意給他留一個又大又甜的烤紅薯，咬下去滿口香糯，甜進人心坎裏。
    隻是老天好像不想要他幸福，一旦感受到了幸福，意外就會接踵而至。
    他不知怎麽惹到了學校裏小霸王。
    某天開始，小霸王不斷來找他麻煩，撕爛作業、稍不順心就踹他撒氣，惡作劇關廁所都是常有的事。
    他不想給家裏惹麻煩，忍著沒說。
    但是每天晚上身上都疼得睡不著，怕被少年發現。
    他悄悄回到小房間裏睡覺。
    誰知少年半夜突然醒了，見他不在發覺了不對，直接掀起他衣服，一眼便看到身上青紫傷痕。
    那天，他第一次看見少年生氣發火，像頭憤怒的獅子問他被誰欺負了。
    他不敢說。
    少年就威脅他要把他扔了。
    最後還是告訴了對方。
    第二天，少年早早陪著他一塊上學，從那天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小胖子來學校。
    但隻開心了一瞬。
    因為少年不理他了。
    少年生氣他沒有第一時間告訴自己，不跟他說話，紅薯都吃著不甜了。
    他的小世界裏少年就是全部。
    夜裏躲在被子裏難過哭時。
    少年忽地說，他養過一隻貓，那隻貓很乖，做錯事了會來蹭他撒嬌。
    他聽懂了，腦袋蹭了蹭少年。
    少年原諒他了，並讓他以後惹了麻煩辦錯事時，難以開口的話，就這樣向他道歉。
    那以後。
    這成為了他們心照不宣的道歉方式。
    夢醒，禾煦倏然憶起喝酒前，周庭桉蹭了兩下他的肩膀。
    難道，周庭桉一直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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