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是在一間窄小陰暗的地窖裏。
    周圍都是壓抑的哭聲。
    那個時候附近人販子很多。
    他意識到自己被拐了，剛想掙脫掉繩子。
    地窖入口猛地被掀開。
    男人丟下來一個奄奄一息的小男孩，惡狠狠瞪著他們道，“他的腿已經被我打斷了！你們以後誰再敢偷跑，他的樣子就是你們的下場！”
    男孩趴在地上，渾身都是血。
    地窖裏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光都照不進來，空氣裏隻能聞見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他被嚇得渾身抖如篩糠。
    男人站在地窖口，滿意看著他們在黑暗裏蜷縮成一團，害怕顫抖的模樣。
    等地窖口一關。
    周圍壓抑的哭聲變得大聲了。
    他聽見有人說，“怎麽辦，他那麽聰明都被抓回來了，我們回不去了嗚嗚。”
    “他不會死了吧……”
    他不聰明，更不知道該怎麽逃出去。
    但他聽懂了，地上躺著的這個小男孩很聰明，能帶他們回家。
    於是他忍著害怕，悄悄來到男孩身邊，從兜裏掏出一顆自己舍不得吃的糖，喂了對方，小聲抽泣著，“求求你別死，你活著吧，我想回家……”
    活著才能帶他回家。
    男孩許久沒聲音，他慢半拍反應過來，男孩可能會被自己喂的糖噎死，著急想伸手去摳時。
    男孩忽地說話了，“好。”
    隻有一個字，他卻莫名心安了。
    因為男孩逃跑過。
    其他小孩都離他們遠遠的。
    那個人販子更是不給男孩吃的。
    他隻能將自己的吃的分給男孩一大半，希望對方能快點好起來，帶他回家。
    男孩大多時候都是躺在地上。
    髒兮兮的。
    不過他也好不到哪去。
    地窖裏很小，他們被排擠在角落處，緊挨著排泄的地方，空氣裏都是臭味。
    他每天隻有一個窩窩頭，會分給男孩大半。
    夜裏餓得睡不著時。
    男孩說出去以後會報答他，讓他過好日子，天天吃肉。
    他說好，但其實根本不知道肉是什麽味道，因為父母隻會喂給弟弟吃。
    他每天睡覺前，都在祈求父母能來找自己。
    男孩聽了他走丟的經曆後，卻冷笑了聲，說他父母是故意把他丟掉的。
    他不信，還跟對方生氣了。
    直到隔天人販子來帶走他，男孩也沒跟他說話。
    他覺得自己被男孩騙了，想到每天就隻有一個窩窩頭，還分了大半給對方，自己餓著肚子好久，哭得很傷心。
    人販子怕他哭得太大聲，引來周圍人注意，抽了口煙道：“小子，別哭了，叔叔是送你去好人家，你爹媽當年也是從我這買的你，看來是有自己的小孩了……”
    他聞言一下不哭了。
    原來男孩說的是真的。
    可男孩還是騙了他，說好帶他出去的……
    剛這麽想著。
    人販子突然撂下自行車抱著他跑了，身後有人追趕他們，但人販子跑得很快，一路左拐右拐，甩掉那些人將他帶回了地窖裏。
    地窖入口掀開時，男孩就坐在最亮的地方仰頭看著他。
    莫名的，他感覺是男孩做了什麽。
    但人販子也是這麽認為。
    帶著他下到地窖後，就拎起男孩一頓毒打逼問，他不知哪裏來的勇氣，撲上去壓在男孩身上，挨了好幾腳。
    人販子還想將他賣個好價錢，撒完氣就罵罵咧咧走了。
    他顧不上身上的疼，抱著男孩哭得傷心。
    男孩這次昏迷了很久才醒。
    醒來後，就在他耳邊說，“別怕，我們快回家了。”
    他再次相信了男孩，在那段暗無天日的日子裏，將男孩視為唯一的希望。
    所以後來，在人販子消失不見，地窖沒有梯子上不去，其他孩子餓瘋了想吃了男孩時，死死把男孩護在身下……
    痛覺太過真實。
    禾煦猛地睜開眼。
    一時分不清是夢，還是身上留下的痕跡在疼。
    他呼吸急促，心髒劇烈跳動。
    過去的經驗告訴他，這應該是他和謝善第一次相遇時的經曆。
    心頭頓時五味雜陳。
    難怪謝善瘋到奪舍霍琰的身體，也要回到他身邊……
    他的阿狗還真是苦命。
    每一世都童年悲慘。
    2358安慰他，“別難過，小煦也沒好到哪裏去呀，小煦被穿越者害，狗子被複仇文劇情害，都好不到哪去。”
    禾煦沉默兩秒，被逗笑了。
    好像還真是。
    他有時也會自責懊惱，自己為什麽要一次次的傷害了阿狗後再離開，現在卻隱約明白了。
    也許那時候他就知道，不止一個世界的阿狗在受苦。
    他舍不得阿狗受苦。
    所以才去了那麽多小世界吧。
    思索間，院門外傳來響聲。
    謝善回來了。
    屋外響起刻意壓低的開鎖聲。
    禾煦深吸口氣，醞釀著情緒。
    謝善很快推開門進來，即便沒有抬眸，他也能感覺到禾煦醒了，唇角微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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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婆我……”
    “滾開！”
    謝善笑意僵硬在臉上。
    他抬眸看去，禾煦目光很冷漠，像是在火車站台那天一樣，望著他的眼神裏夾雜著憤怒。
    “你憑什麽關著我，懲罰我？”
    “沒錯，我是喜歡霍琰。”
    “可我喜歡兩個人有錯嗎？”
    “更何況，你已經死了。”
    “我已經為你難過過了！你還想要我怎麽樣？為你守身如玉，守活寡嗎。”
    禾煦一字一句，理直氣壯質問著。
    幾乎是吼的，仿佛這些天積壓憋了許多火一樣。
    終於忍耐到極限爆發了。
    謝善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收緊，他身子僵了下，若無其事走過去，“怎麽了老婆，是不是我回來晚了才生氣了？對不起，我太過分了……”
    他一靠近。
    禾煦就抬起手。
    意識到他想做什麽，謝善沒有躲，但身體卻在巴掌打到臉上前，下意識躲開了。
    他怔了下，腦海裏某根神經忽地被觸動。
    ……他從沒有被阿煦打過。
    所以，阿煦對他一直都是偏心的啊。
    意識到這一點。
    阿煦說了什麽他都沒聽進去。
    自顧自想著。
    他隻是鎖了門，但窗戶還開著，屮那麽狠，阿煦都沒跑，說是生氣了，卻也沒有拿東西砸他。
    謝善盯著禾煦盛滿怒意的眼眸，腦海裏漸漸浮現出一個詞。
    ——虛張聲勢。
    假裝生氣，是為了……
    讓他覺得他很壞，感到不值得嗎？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
    謝善低著頭，額前幾縷碎發垂下，眼眶紅了一圈，“安禾煦，你沒有心嗎？”
    阿煦，在心疼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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