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裏卡踩著發燙的沙礫走出灘頭，鹹澀的海風裹著焦糊味撲麵而來。腳下的沙灘早已不複柔軟，被彈片削成蜂窩狀的沙粒混著暗紅血痂，每走一步都發出細碎的 crunch 聲。
    遠處天際線處，硝煙如凝固的烏雲低垂，將原本湛藍的天空染成詭異的鐵灰色。
    目力所及，僅有幾棟建築殘骸歪斜地立在廢墟中。
    左側三層樓高的倉儲樓隻剩半截焦黑的框架，扭曲的鋼筋如枯骨般刺向天空，破碎的玻璃渣在廢墟裏泛著冷光；正前方的港口辦公樓被炸出巨大的豁口，半截搖搖欲墜的橫梁上還掛著褪色的英國國旗，布料在風中無力地翻卷，邊緣早已被火舌燎成焦炭。
    右側那座曾作為地標燈塔的建築，此刻頂部坍塌成一個鋸齒狀的黑洞，內部扭曲的鋼架在陽光下泛著詭異的反光，仿佛一隻失去瞳孔的巨眼。
    廢墟深處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偶爾夾雜著金屬墜地的聲響。
    莫裏卡將槍栓輕推上膛，喉嚨發緊地咽下一口唾沫。
    海風掠過斷壁殘垣，卷起幾張泛黃的文件碎片，紙張上模糊的英文標識和阿拉伯數字，在硝煙中打著旋兒落在他沾滿泥漿的靴邊。
    這片死寂的廢墟像張無聲的巨網，每一道裂縫、每塊瓦礫都藏著未知的危險，讓他脖頸後的汗毛根根豎起，仿佛下一秒就會有槍口從某個廢墟缺口探出。
    鹹澀的海風卷著硝煙掠過灘頭，莫裏卡身旁的戰士們攥著槍的指節發白，喉結不住地上下滾動。
    "敵人呢？"這句未說出口的疑問，像團潮濕的棉絮堵在每個人嗓子眼。
    死寂中，隻有偶爾傳來的金屬碰撞聲——那是某個新兵緊張得槍托磕在碎石上的響動，在這片被摧毀的廢墟間格外刺耳。
    "三人一組，扇形推進！"指揮官壓低聲音發令，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莫裏卡和兩名戰友默契地呈三角陣型散開，槍管始終警惕地掃過斷壁殘垣。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踩過滾燙的瓦礫，每走一步都像踏在隨時會引爆的地雷上。
    坍塌的倉儲樓陰影裏，破碎的玻璃碴在硝煙中閃爍寒光，扭曲的鋼筋如猙獰的爪牙從牆體探出；不遠處的彈坑裏，半截燒焦的製服布料掛在扭曲的鐵絲網上，在風中無聲翻卷，仿佛某個消失士兵的幽靈。
    突然，左側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莫裏卡渾身肌肉瞬間繃緊，槍口條件反射般轉向聲源——卻隻看見一隻瘦骨嶙峋的野貓，正叼著塊發黑的碎肉從廢墟竄過，尾巴掃落一片牆灰。
    "別自己嚇自己。"他低聲咒罵，額角的冷汗順著防毒麵具邊緣滑進衣領。然而這種自欺欺人的安慰很快被打破——當他們接近那棟隻剩半截的辦公樓時，莫裏卡的靴底突然碾到某種粘稠的液體，低頭一看，暗紅色的血漬正順著碎石縫隙蜿蜒，在焦土上拖出一道詭異的痕跡。
    "在這！"一名戰友突然指著二樓殘破的窗戶。所有人的槍口瞬間齊唰唰抬起，心髒幾乎要撞破胸腔。然而窗後晃動的黑影，不過是被氣浪掀起的殘破窗簾。
    鹹腥的海風裹挾著硫磺味掠過焦土，莫裏卡踹開半扇燒得變形的鐵門，生鏽的合頁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三層倉儲樓的殘骸內，散落的集裝箱被炸開巨大缺口，碳化的貨物殘渣在穿堂風中簌簌作響。
    他用槍管挑起塊焦黑的布料，下方露出半截斷成兩截的英軍製式水壺——壺身凹陷處還凝結著暗紅的血痂，卻不見主人蹤影。
    "整棟樓都搜過了，連隻老鼠都沒剩下。"通訊員踹開腳邊的瓦礫，防毒麵具後的聲音悶得發顫。
    遠處傳來戰友搬動殘骸的聲響，在空曠的廢墟裏激起陣陣回音。
    這片曾被21艘戰列艦406毫米巨炮犁過、又遭艦載機航空炸彈反複蹂躪的區域，此刻寂靜得如同墳場。
    斷裂的鋼筋扭曲成詭異的形狀，破碎的玻璃碴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唯有幾縷未燃盡的黑煙從坍塌的屋頂嫋嫋升起。
    "三個小時的飽和轟炸..."莫裏卡蹲下身，指尖撚起把混著彈片的沙土。粗糲的顆粒中還帶著餘溫，"換做是誰，都會在第一輪炮擊時就逃進防空洞。"
    他抬頭望向海岸線，那裏的防禦工事早已化作齏粉，被炸得支離破碎的鐵絲網在風中無力地搖晃，仿佛在嘲笑這場徒勞的防禦。
    然而詭異的是，整片區域連具屍體都沒有。本該橫陳的英軍士兵、來不及撤離的平民，全都如同人間蒸發。
    莫裏卡的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突然注意到廢墟深處隱約有拖拽的痕跡——兩道平行的深色印記從建築殘骸延伸向西北方，在焦土上拖出蜿蜒的軌跡。他握緊步槍，喉結下意識滾動。
    "安營紮寨，等待後續部隊登陸！"指揮官的命令穿透硝煙，在灘頭炸響。
    莫裏卡等人迅速將步槍斜插在滾燙的沙地上，帆布背包裏掏出的工兵鏟與焦土碰撞，發出清脆的金屬聲響。海風裹著燃燒建築的焦糊味撲麵而來，卻吹不散戰士們緊繃的神經。
    十餘名士兵默契地組成作業小組。有人將帶刺鐵絲網纏繞在半截斷裂的混凝土樁上，粗糲的鐵絲劃破掌心也渾然不覺；有人用爆破筒在沙地上炸出深溝，將預製的混凝土拒馬推入其中，濺起的碎石混著暗紅血痂；還有人將繳獲的英軍探照燈架在廢墟製高點，探照燈的玻璃罩被彈片劃出蛛網般的裂痕，卻依然發出刺目的白光。
    莫裏卡帶領小隊負責構築機槍陣地。
    他們將兩挺hb重機槍架在坍塌的橋墩殘骸後，用沙袋壘出三層防護牆。
    汗水順著臉膀滑進衣領，他卻無暇擦拭，專注地調整著機槍射界。
    當夕陽的餘暉為海麵鍍上血色時，灘頭已豎起環形防禦工事，探照燈的光束在夜空交錯，鐵絲網在沙地上投下陰森的陰影。
    "最後一班崗！"哨兵將刺刀裝上步槍，金屬碰撞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莫裏卡蜷縮在掩體裏，望著遠處漆黑的海岸線。
    月光下，未燃盡的建築殘骸如同猙獰的巨獸，而在這片精心構築的防禦工事背後，他能聽見戰友們擦拭槍械的細微聲響——在這片看似平靜的灘頭，每個人都明白，真正的戰鬥或許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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