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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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無事。到次日午時,船停在趙台渡碼頭上,眾人各拿著行李下船,尋了個酒肆,要了個清淨的小隔間一起吃午食。
薑觀主見了紈素,就問她看了那張紙上寫的線索沒有,紈素搖搖頭,歎息道:“這幾天我才發現自己有些暈船,幾天船程都睡過去了,到現在都覺得沒什麽胃口。”便虛弱地一笑。奚笪在一旁看著她演,隻覺得離恨天的教育實在太全麵了,不由得歎為觀止。他隻好自己出馬,盡職盡責地接口問道:“咱們就在此分道的話,回去了黎前輩隻怕饒不了我。不如還是我們先把兩位送到泗州,再沿運河往洛京去吧?”薑觀主搖搖頭,道:“我們坐船沿淮河順流而下,大半日就可到泗州了,路上大概不會有什麽事發生。就算真有事,玄霜其實還是有點武藝的。”奚笪聽到她直接說出來,不由得一驚,強忍著不讓自己去看紈素。又聽薑觀主說道:“倒是有另一件事要拜托奚少俠相助。貧道師徒幾人雖得保全,畢竟暢遠、宿真還不知道在何方。如今洛京傳信,說是早就抓住了我們師徒共七人,如今罪名已定,又說二月十八日就要開刀問斬。雖說是尋人頂缸的可能性大些,但我師徒依然夙夜憂心,隻怕朝廷在假中混著真的,真抓住了暢遠或者宿真。今日已經二月十五日了,兩位若到了泗州再走漕運河道入京,兩段水路也要走兩天半的時間,還不算中間換船的時間。還請兩位直接從此地走潁河水路向西北方,才可早到洛京。進京之後,還得請兩位幫我們師徒去牢裏,或者去法場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情況。”說著便長身站起,要向奚笪行禮。
奚笪慌忙要避開這一禮,道:“薑觀主客氣了,我們肯定要去看的。隻是以我們到洛京的船程來看,即使從此地走潁水出發,也要在路上換馬走官道,隻怕我們到洛京也得十七日了。到時候恐怕我們隻有查探的時間,卻沒有足夠時間希圖營救。”
薑觀主歎道:“我如何不知這點?就算時間足夠,我也知道,在京中劫獄劫法場的事是做不得的,這是江湖人長久以來的默契。隻是若真有暢遠或宿真在內,還請兩位相助,幫她們收屍斂葬,再尋人給貧道等傳個消息來。”抬眼望一望玄霜,玄霜就捧出一個小包裹來,沉甸甸的要遞給奚笪,嘴上道:“請奚公子拿這點浮財,替……”她淚水盈眶,說不出名字來,隻含糊道:“……求個身後體麵吧!”奚笪大驚失色,道:“這就是在罵我了。且不說朝廷未必真抓到了咱們的人,就算真抓到了,重霄觀對我有大恩,我奚笪難道連這點斂葬屍骨的錢也出不起,不肯出?”一時急得頭上冒汗。兩邊推讓了半日,紈素垂頭坐在一旁,一言不發,仍在“暈船”。最後還是薑觀主讓玄霜又把那袋子收了起來,幾人才照舊坐下說話。
奚笪刻意轉移話題,向薑觀主道:“幾位這樣扮作商人與家眷,但以我們這幾天看來,有其形而無其神。紈素的意思是,還得給幾位換個更符合幾位行為習慣的易容,比較保險些。”薑觀主意外地望著他,又看看紈素。一旁懷夢已忍不住笑道:“奚少俠和齊姑娘相處倒頗合拍,短短幾日,已直呼其名了。”奚笪臉色一紅,強辯道:“君子之交,傾蓋如故也是常事……幾位究竟是怎麽打算?若要改換易容,還得半日的工夫。咱們就得快吃,再尋個蕭條些的客棧。”薑觀主搖頭道:“隻怕來不及了。我們幾人倒是不急,隻怕兩位再在此地盤桓一天,到洛京連事先查問一二的時間都無,隻能當街看斬首了。不如奚少俠跟我們大概說說,這戲該怎麽演吧。”奚笪鬆了口氣,細細說著。一旁紈素起身告罪道:“你們先吃著,我反正胃口也不好,就先去碼頭上問問沿潁河向洛京方向走的船票。”便起身出了隔間。映玉見她娉娉嫋嫋,行動間身姿如弱柳扶風,指著她背影向懷夢低聲笑道:“看看人家是怎麽演的?你又該怎麽演?”被薑觀主眼風橫著掃過來,趕緊裝作在吃菜,不再出聲了。
紈素出了酒肆,隻覺鬱氣填於胸臆,恨不得大叫出來才好。自忖自下山來,雖然所行之事尚且無有不成,卻真是處處受到掣肘。行走市井之中有易容約束著行為,奔走山林之間有幾個不會武的女冠拖著後腿。寄身江湖,江湖人也要收斂行徑,向朝廷示以忠耿;暫留鄉野,眼見著為貢魚破家的悲劇年年上演,卻沒有個孽根禍胎在麵前讓她誅滅。自離恨天下山也有一個月了,除了那天夜裏跟奚笪在山上聽琴劍舞,竟沒個可揮劍處。如今眼睜睜見不相幹的人要被充做“重霄觀逆犯”處決,其中還可能真有自己熟識之人,甚至可能有宿真,她所能做的卻不過是去收個屍,傳個信!不然就是“破壞江湖與朝廷之間的默契”,是要“震撼整座江湖”。這份憋屈真是久違了。哦對了,她下山以來還展露過一次武藝,是順手一帶,救了一個從比武台上掉下來的草包。現在事實卻在告訴她,這個草包牽涉此事之中的程度,說不好比她自己還深。紈素隻覺得一口氣堵在喉嚨裏,還吃什麽午飯,她隻想尋個廣闊地方,縱起輕功,發足狂奔,直跑到脫力為止。
紈素不由得問自己:若宿真真的在此次洛京處決的犯人之中,她要如何行事?師父靈微道君臨行前的話仿佛又在耳邊響了:“下得山去,一入江湖,事情隻怕就和你想的不一樣了。”紈素真想回山去,鑽在師父懷裏問問,若遇到處處掣肘,舉步維艱的情況,空有絕世武藝,無處可以施展,又該如何處理?
她緩緩向碼頭上走去,心緒煩亂,拿右手煩躁地去揉自己的左肩。坐了兩天的船,她也不是完全在裝相,是真的有點不舒服。她的手隔著衣服,隱隱碰到了貼身戴在頸子上的那串珠子。正是師祖在閉關前交給師父,囑咐“誰下山就讓誰帶著”的那串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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