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祖母,你會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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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院似乎很熱鬧,好似與宋萱有關,又好似沒什麽關係。
    她知道自己不過是一個插曲,沒人會記得有人在後院跪了一日。
    漸漸地,外頭的太陽從毒辣到熄湮,人聲也少了下來。
    府中下人們清掃著庭院,石壁上竹影婆娑,被風聲催動著沙沙聲,簷下掛起了燈籠。
    宋萱跪在祠堂中央,汗水從額角沿著輪廓流向下頜,她看著前方香插上浮動的煙微微出神。
    “你可知錯了?”
    身後傳來秦夫人冰冷的聲線,秦夫人就站在她身後。
    前世她被罰跪多了的次數,哪裏會怕這些。秦夫人不過是想逼她低頭,可她沒有錯,為什麽要低頭?
    “你以為你和薑掌櫃算計孫秋月的事,孫家會不知道嗎?我罰你不過是顧及宋家孫家顏麵,不然你以為他們會善罷甘休?”
    秦夫人走至她身前,宋萱低著頭隻能看到她拖地的裙擺。
    “明日你隨我去孫家上門賠罪,如此這件事便算了結了。”
    宋萱低頭不語,顯然意思是不去。以孫秋月欺軟怕硬的性子,她如果真聽了秦夫人的話先低了頭,往後也隻有被孫秋月往死裏整的份。
    秦夫人不會不知道,她不就是想給她的皎皎找個擋箭牌,所以這麽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推出去!
    “哼!”
    見她不回話,秦夫人拂袖離開,“若你還不肯登門認錯,那便一直跪著。我就不信我還治不了一個小姑娘,你幾時服軟,幾時能出這個屋子,我倒要看看你骨頭有多硬!”
    膝蓋早已酸痛到麻木,宋萱咬了咬牙,抬手將額邊濕透的碎發拾到耳後。
    門外傳來秦夫人的聲音,“不許給小姐吃飯喝水,直到她肯認錯為止!”
    過了許久,身後又傳來聲音,宋萱聽不見對方的腳步聲,但能感覺到有人進來。
    她閉著眼睛沒有去看,隻回道,“母親不必再勸,我是不會向孫家道歉的。”
    “大姑娘。”
    “是老夫人來了。”田嬤嬤輕聲提醒了一聲,隨後又走了出去。
    室內隻剩下宋萱和宋老夫人,沒有人開口,安靜地好似針落在地上都能聽見。
    “孫家不去便不去。”
    宋老夫人手持紫檀木鳩杖,移步至宋萱身旁。“我宋家的嫡孫女,也不是誰都能隨意讓她低頭的。”
    “祖母......”宋萱有些意外地抬頭,她以為宋老夫人也是來逼迫她的。
    父親從來不會管這些事,祖母對宋家內宅的態度也是不聞不問,也不願操心宋府之事,所以一直以來宋府都是秦夫人說了算。
    “萱兒,你可知今日你母親為何發難於你,而非皎皎?”宋老夫人的語調平緩,半身皆隱匿於陰影之中。
    宋萱不知宋老夫人的意思,還是如實回答她。
    “顧慮孫家是一方麵,母親這般做,乃借孫家之事曉諭眾人,她更為看重皎皎。即便將我認回,我也不可越於皎皎之上。”
    她抿了抿唇,繼續說道,“......母親待我較之宋瑩,顯然皎皎更得母親袒護,而我則是不被偏愛之人。”
    宋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為人所偏愛者,更多為有恃無恐,你即便去爭,亦可能徒勞無功。獲一人之心實非易事,改一人之偏見尤為艱難。往後你母親待你,仍舊如今日這般無情,你是否會心生不滿?””
    “是。”
    宋萱仰頭看向宋老夫人,屋內隻餘彌漫著淡淡的檀香氣息,香氣悠遠而寧靜卻無法平息她內心的躁意,反而似焰火一般烤灼著她的心,那把火以她的怨念為食,燃燒得更加旺盛。
    “祖母,我並無過錯,她待我不公,我心中委屈難平,心生不滿又有何不對?”
    “即便母親以孝道相壓,我也斷不會認錯。他日若與皎皎有所爭執,我亦不會退讓半分。
    誰若欺淩我半分,威逼也好利誘也罷,我便讓她痛我所痛,失我之失,讓她不敢再輕視我。”
    一滴汗水滑過眉心,從宋萱眼睫上滴落,黑眸中沒有一絲光亮。
    “祖母,您認為萱兒這樣,是心術不正、自私惡毒嗎?”
    宋老夫人垂眸看著她,神色模糊不清,隻答道,“無用之人才會自艾自憐,自私自利,不過是敗者不肯服輸的詆毀怨噫之詞。
    人若欲不為他人肆意欺辱操縱,必手握權勢,或有人依仗,一無是處的你,憑什麽?”
    宋萱垂眸,抬起右手握住了宋老夫人身側的手,輕聲道:“祖母您會幫我。”
    祠堂內煙霧沉靄,屋外高懸的竹燈搖曳,影晃著暗紅的幽光,夜風吹得窗扇咿呀作響,層層疊疊的紗帳飄浮於空中。
    屋內黑地無法視物,隻看到兩個昏暗身影一高一低。
    宋萱挺直著背,一動不動地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被宋老夫人緩緩牽起。
    “凡事有得必有失,你想要什麽,就得看你願意做到什麽程度。”
    宋萱唇角勾起,“萱兒此後定聽祖母的話,對您唯命是從。”
    “回去吧,你母親那兒,不用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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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老夫人轉身離開,緩慢地挪動著步子,腳步聲和木杖聲相互交替,她一邊走一邊道,“你院裏的人會重新挑,人選你自己做主,往後朱砂便跟著你,明日隨她出府一趟。”
    “祖母......”
    宋萱緩緩從蒲墊上起身向宋老夫人望去,膝蓋的酸痛使她動作有些僵硬。
    “還有何事?”
    宋老夫人走在門前回頭看她,一直守在門外的田嬤嬤恭敬地迎了上去。
    “往後出府,母親哪兒......”
    宋老夫人明白她的意思,隻道,“你自出府去,無須向任何人請示,她不會多言。”
    宋萱站在宋府祠堂牌位前許久,久到她忘記自己身在何處,門外的風吹散了徐徐沉浮的煙霧,渾身是汗的衣衫早已被吹幹。
    她回望著宋老夫人消失的方向,所有不快一掃而光,輕快地踏出門檻。
    田嬤嬤攙扶著宋老夫人回院中,她低頭沉思著並未說話。
    “有話就問。”
    宋老夫人輕輕瞥了她一眼,田嬤嬤才緩和下神情,“奴婢以為您不過是同情一下大姑娘,偶爾給她撐腰。沒想到老夫人會去找她,您當真打算將大姑娘也參與其中?”
    “宋氏不可太拔尖,也不可屈居人後。宋氏不能失去倚仗,我們已經老了,總要有後人接替這些。”
    宋老夫人佝僂著背停了下來,本想抬頭賞月,月亮卻躲入了濃厚的烏雲裏,隻留些灰銀雲幕,半分都看不見蹤影。
    “隻是奴婢實在疑惑,宋家子輩不少,可您為何隻看中了大姑娘?又為何不一早安排照顧些姑娘,也省得大姑娘受這些委屈?”
    宋老夫人哼笑一聲,道,“木桶能裝多少水,不看最長的板子,而要看最短的木板,人亦如此。
    一個人能走多遠不是看他有什麽能耐,關鍵是看他缺點是什麽,一個人的缺點有時才是最致命的。
    聰明的太正直,會變通的心思又太簡單,心思不簡單的則太柔弱又好名利,其餘的更是不堪重用!萱丫頭就剛剛好。”
    在外人眼裏萱丫頭她軟弱可欺,連被人欺淩都無法自保,誰都知道秦夫人偏心皎皎,她卻未去找過皎皎麻煩。
    “宋萱當然可以為了這些微末之事尋宋瑩的錯,可你想過沒有,若她當真這般蠢,她便是坐實了那些人口中說她是蠻橫粗鄙的話,往後誰又會看清事實說句公道?”
    一個人能在一夕之間改變,又能隱忍騙過所有人,怎麽會是好欺負的?
    宋老夫人不由想起初次見宋萱的場景,還在硯州城的宋萱,一見自己便迫不及待告狀苛待她的叔母堂姐。
    她好好訓斥敲打了宋宅一番人,也讓宋萱得到了應得的補償,可卻沒有處罰曾經欺淩過她的人。
    雙方都滿意,唯一忽略的是宋萱。
    因為她不重要,所以她的意見也不重要。
    “她不過是讓你們看到她想讓你們看到的模樣,最可笑的是有些自以為是之人,以為隻有自己看到別人所不能看到的,認為自己是超越他人最清醒的。
    這才是自大膚淺,愚不可及。你且看今日之後,誰還會再為宋瑩可惜,替她委屈不平?”
    “可是如此,二姑娘怎麽辦?”
    田嬤嬤微微吃驚,大姑娘來府中不過幾日,雖然依舊有見風使舵者輕視她,可確實使府中半數人都開始尊敬起來,甚至已經有人開始對宋瑩不滿了。
    所以秦夫人才這麽迫不及待在眾人麵前立威?
    “人心向來如此,她自利用人心起,就應有為人心反噬所累的準備。”
    “老夫人覺得,大姑娘此局未輸?”
    “輸贏不在表麵,達到自己想要的便贏了,元霜對今日收場也很滿意。”
    宋老夫人撫摸著手裏的鳩杖,不在意道,“至於為何今日才找她。一是想驗驗萱兒,二是讓她看清楚,誰才是她在宋府能依靠上的人。”
    一個人壓抑地越久,就越渴望反抗。宋萱是個聰明人,自然會求她。
    若宋萱一心陷入後宅深院爭鬥不可自拔,被別人牽著鼻子走都不自知,為爭得一時風頭意氣而沾沾自喜,那她對宋萱是半分都看不上眼的。
    連宋府這方小寸土都無法掌控,日後又如何見之廣闊天地,她又怎麽指望宋萱能扛起翻湧的風浪洪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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