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個淡青色的荷包，雙手捧著，遞到和淑郡主麵前，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幹“郡主，這個……這個荷包，理應……理應還給您。”
    他雖然萬分不舍，但禮數上，總得知會一聲。
    和淑郡主看著那個荷包，卻沒有伸手去接。
    她抬起頭，那雙明亮的杏眼，直勾勾地看著謝南書，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狡黠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她輕啟朱唇，一字一句地說道“誰說要你還了？”
    “啊？”謝南書愣住了。
    “我告訴你，謝南書。”和淑郡主往前走了一步，湊近了他一些，壓低了聲音，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這個荷包，是我投資的憑證，也是押在你這裏的抵押物。你就得給我好好地、貼身地收著！”
    她看著謝南書那副呆頭呆腦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一下，補充道
    “什麽時候，你把我這筆‘投資’，連本帶利，賺回一個能讓我滿意的‘回報’來，什麽時候，我再考慮要不要收回它。”
    說完，她不再看他，拉著一旁偷笑的寶妞，轉身就跑出了養心殿，隻留給謝南書一個環佩叮當、香風陣陣的背影。
    謝南書呆呆地站在原地，手裏捧著那個又失而複得的荷包。
    他細細品味著和淑郡主那番話。
    什麽叫“連本帶利”？什麽叫“讓我滿意的回報”？
    他一個窮書生，哪有什麽東西能“回報”給一位金枝玉葉的郡主？
    除非……
    除非那個回報，就是他自己！
    想到這一層，謝南書的心髒再次瘋狂地跳動起來。
    一股巨大的喜悅和動力，瞬間充滿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將那個荷包，重新、並且更加珍重地揣回了懷裏。
    這一次，他知道，這個荷包，這輩子，恐怕是還不回去了。
    他要用自己的一生，去償還這份最甜蜜的“投資”。
    養心殿外，和淑郡主拉著寶妞一路小跑，穿過抄手遊廊，一口氣跑進了禦花園深處的一座八角涼亭裏。
    確定四下無人，她才終於鬆開了寶妞的手。
    一隻手扶著朱紅色的亭柱，另一隻手按著“怦怦”狂跳的胸口，大口地喘著氣。
    那張剛剛才在謝南書麵前因羞澀與大膽而漲得通紅的臉蛋，此刻因為急促的跑動，更是紅得像是天邊的火燒雲，久久不退。
    “紙鳶姐姐，你……你剛才可真是……太帥了！”寶妞繞著她轉了一圈，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裏閃爍著的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她清了清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著和淑郡主剛才的語氣。
    故意挺直了小身板，學著大人的模樣說道“‘這個荷包，是我投資的憑證，也是押在你這裏的抵押物！’哇，姐姐，你這話說的，比話本裏那些行俠仗義的女俠客還有氣勢！”
    和淑郡主被她這副古靈精怪的樣子逗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頭那點因為大膽行事而產生的緊張和慌亂，瞬間消散了大半。
    她伸出玉蔥般的手指，輕輕地點了點寶妞的額頭，嗔怪道“就你機靈，還學我說話，沒大沒小的。”
    “那是當然啦！”寶妞得意地揚起小下巴，隨即又像隻發現了秘密的小狐狸，神秘兮兮地湊了過來。
    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小大人似的口吻八卦道“姐姐，你跟我說句掏心窩子的實話，你是不是……真的看上那個謝南書了？”
    被問到這個如此直白的問題，和淑郡主這次卻沒有了在謝南書麵前的霸氣，也沒有了在侍女阿霞麵前的羞赧。
    她沉默了片刻，轉過身，背靠著亭柱，目光投向亭外那一片在陽光下波光粼粼的荷塘，眼神清明而又堅定。
    她緩緩地，卻又無比清晰地點了點頭，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是。”
    一個字，幹脆利落，不帶絲毫猶豫。
    寶妞的眼睛瞬間亮得像是被點燃的星辰，充滿了按捺不住的好奇“為什麽呀？真的是因為他上次在巷子裏救了你一次？”
    “那隻是一個開始，一個引子。”和淑郡主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深思熟慮後的篤定與通透，“寶妞，你雖然聰慧，但有些事情可能還不懂。以前在王府裏，父王和母妃總念叨，說我的婚事，將來必定要為我擇一位家世相當的王孫公子，要麽是手握重兵的少年將軍，要麽是簪纓世家的嫡長孫。他們或許都很好，可我總覺得，那不像是在嫁給一個人，更像是在完成一件家族的任務，是為了安王府的體麵和未來的穩固。”
    她頓了頓，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理性的光芒，哪裏還有半分小女兒家的嬌態“可謝南書不一樣。這陣子我仔細想過了，嫁給他，對我來說，是一筆怎麽算都不虧的買賣。”
    “啊？買賣？”寶妞被這個新奇的詞匯吸引了，好奇地瞪大了眼睛。
    “對，就是買賣。”和淑郡主看著她可愛的模樣，忍不住笑了，伸出手指，一條一條地給寶妞分析起來，條理清晰得不像個養在深閨的郡主，倒像個精明的生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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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就像你說的，他救過我的命。這份恩情在，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對我不好，這是人品上的保障。一個男人的人品，比什麽家世背景都重要。”
    “第二，他現在是新科狀元，文采斐然，而且父皇和你又如此看重他，讓他一個新人就總攬‘皇家果品行’這樣的大事，說明他的前途不可限量。雖然他現在隻是個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家底也薄，但這都是暫時的。我嫁給他，不算是下嫁，算是……提前投資了一支潛力股，未來肯定能有豐厚回報。這叫眼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和淑郡主的嘴角勾起一抹隻有她們兩人才懂的狡黠笑意，“他父母早亡，家中再無長輩。寶妞你想想，我若是嫁了過去，家裏就是我說了算，上頭沒有公公婆婆需要早晚請安、立規矩，更不用看任何人的臉色，省去了多少高門大戶裏最頭疼的麻煩？這京城裏，哪個高門貴女不羨慕這樣的清靜日子？”
    “而且，他必然是在京城裏當官定居的。我即便出嫁了，也還是在京城裏，我的郡主府和他未來的狀元府，離我父王的安王府不過幾條街的距離。我想家了，抬腳就能回去，誰也管不著我。你看，這樣一來，我既嫁給了自己看著順眼、心裏喜歡的人，又得了不受約束的清靜自在，還能時時刻刻陪在父王母妃身邊。寶妞，你幫我算算，這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好的婚事嗎？我怎麽看，自己都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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