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智從來沒有這麽生氣過，但是他更生氣的居然是左乙這家夥嘴上說著把他當做朋友，可是一有事就隱瞞著他一個人承擔。
    該死的，這算什麽朋友？
    想到這裏，一拳打在了左乙的臉上，那力道毫不留情，甚至沒有絲毫猶豫。
    左乙沒有反抗，被揍到地上後垂著頭，整個人似乎被人抽走了魂魄一樣魂不守舍。
    亞智越是看到左乙這個樣子他心裏就越來氣，他三兩步來到左乙的麵前，直接抓住左乙的衣領，整個人沒有崩潰可現在的亞智也快了。
    “左乙你混蛋吧！這種事為什麽不說！你把我當朋友就應該說給我！讓我也知道！這樣你就不是一個人承擔這種事！”
    “你告訴我，你不說出來是覺得這種感覺很好嗎？跟神的對話真的讓你很滿意嗎！你現在說！到底滿不滿意！”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現在！我告訴你左乙！你沒有滿意！不然的話你不會時時刻刻眼神這麽的悲傷！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每次都是躲在角落裏偷偷哭！”
    “他們死的時候你表麵嘻嘻哈哈不放在心上！可是哭的次數最多的是你！背地裏因為這件事被影響最深的還是你！你滿意這種結果嗎！”
    “該死的！你說句話左乙！你現在說之前那些都是偽裝的！我現在就可以不管你！我可以做到什麽都不知道！”
    “……”
    亞智這樣說著，情緒從原本堵住的大門變成大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那些止不住的暴躁、關心全部都噴湧而出。
    他眼神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低著頭從頭到尾一聲不吭的左乙。
    “左乙，我跟你認識多久了，是你一開始來找的我，也是你找我當朋友，那麽多的事都挺過去了，現在我們要散開是嗎？”
    “……”
    “我就是把你當朋友，所以才沒有告訴你。”
    左乙的聲音出現。
    可那道聲音很小，小到如果不是亞智特意去聽，壓根聽不到多少。
    可就算這樣，也讓亞智的動作愣住，“你什麽意思。”
    “我們是朋友，可是要是我說出來的話，我們肯定就不是朋友了。”
    “我的母親說過，如果這種能力被人知道，他們會想盡辦法靠近我，然後去問母親很多事情，所以我需要隱瞞。”
    “……”左乙那樣說著，說到最後，有些哽咽的抬頭，他抬手抓住亞智的手腕，眼神也是不服輸的樣子。
    “我一開始不相信的！我也想過真心交朋友的！可是每一次！每一次當我的那些朋友聽到我的能力後都會變成一副樣子！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我！一次又一次的想要通過我知道太多的事！”
    “我當然沒有從頭到尾一直相信她的話！一開始接近洛洛我承認是母親的安排！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我發現洛洛真的不一樣！洛洛怎麽會那麽特殊！特殊到我都開始懷疑——”
    ——特殊到他開始懷疑不是洛字清替代了他的位置，而是他這個人頂替了洛字清的位置。
    懷疑一旦產生，那麽就算解釋再多、合理的分析再多，也不會將懷疑的種子鏟去。
    ……
    所以他第一次。
    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違背了他母親的安排、第一次做出了反抗。
    也是第一次把他的母親惹生氣。
    可是他沒有辦法。
    洛字清太特殊了。
    跟在洛字清的身邊總是讓他很安心，這個安心和跟在他母親身邊的安心是不同的。
    如果說跟在母親身邊的安心有違和感，那麽跟在洛字清旁邊有一種歸屬感，就仿佛他從一開始就應該是那個位置。
    跟在洛字清的身邊、注視著洛字清的背影、關心洛字清的身體，不滿洛字清的任性亂來。
    那是特殊的。
    他說不出來具體的感受，他這個笨蛋的腦子想不出來，但是他清楚的知道他的身體、他的情緒。
    ——在洛字清身邊的時候是放鬆的、有安全感的、開心的。
    他的心髒用著讓他陌生的跳動告訴他，每一次和洛字清的靠近都是對他的救贖。
    可……什麽是救贖。
    他不明白。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分析著、等待著。
    他想，隻要時間多，他總有時間搞明白一切，所以他不用著急。
    可是……這一切的平靜被戳破。
    ——被他的母親戳破。
    左乙到現在都忘不了，當洛字清知道了他隱瞞的事情時，那打量的眼神。
    明明隻是平靜的打量，可是他卻感覺到了心髒不舒服、感覺到他的呼吸一滯、感覺到他快要死了一樣。
    他想去解釋，可是無論如何也開不了這個口。
    他愧疚想要彌補，所以就算洛字清再怎麽欺負他也無所謂，更不要說那對他來說也算不上欺負。
    無論是撓癢癢一樣的傷害、還是根本讓他沒有半分波瀾的帶有罵人詞匯的話、又或者是時不時厭惡他的眼神。
    這些對他沒有半分的傷害。
    恰恰相反，他感到了開心。
    這太奇怪了。
    可是他誰也沒有說，他想他本就是奇怪的孩子，如果把這些說出來怕是會被當成更奇怪的孩子。
    左乙的話讓亞智沉默，亞智的嘴蠕動了一下，可到底狠話說不出。
    沉默片刻，亞智似乎是認了命。
    “我把你當朋友的。”
    “我這個人不知道為什麽從小就聰明，別人需要花時間學習的東西，我隻需要看一眼就大概得到了答案，所以周圍沒有人喜歡我。”
    “可自從來到了這所學院，我發現我的情況有所好轉，不是因為這裏的人喜歡聰明人，而是因為這裏有一個比我更聰明的人。”
    亞智這樣說著，麵露苦笑，“左乙，我跟你說過，我討厭特別聰明的人。”
    “當我第一次見到南智老師的時候，我看到南智老師在透過我的眼神似乎在看誰，我以為是在看我的過去。”
    “可是——”
    亞智說到這裏，整個人看向左乙眼神的迷茫以及猜測，他點點頭，“沒錯。”
    “第一次見麵，南智老師就問了我是不是有一個很好的朋友，然後根據見麵時候的幾秒鍾，他推測出來了你的存在。”
    “在知道你名字後，南智老師似乎變得更奇怪。”
    “……”
    左乙張了張嘴，亞智卻仿佛知道了左乙要問什麽。
    他點點頭，同時鬆開了左乙的衣領。
    “你引以為傲的能力，和神對話的秘密，似乎從一開始就被人知道了。”
    這個消息是讓人沉默的。
    左乙瞪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他幾乎是下意識的說了出來。
    “怎麽可能！”
    可這樣之後，左乙又想到了南智的聰明，亞智看著左乙陷入沉思也露出無奈的語氣，“有什麽不可能的呢。”
    “南智老師本來就是一個清醒的瘋子，有這樣的能力並不讓人覺得意外。”
    是的，南智的聰明所有人都有目共睹。
    那是嚇人的聰明，如果說亞智看一眼就能明白答案，那麽南智的聰明就是看一眼，所有關於這個答案的一切都會出來。
    ——答案的誕生、答案的過程、答案的塑造……以及答案本身的一切。
    那是極其恐怖的精神力。
    有時候甚至不需要問發生了什麽，隻需要一個眼神，南智就可以知道所有的前因後果。
    因為太過聰明，所以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想法從南智的口中被提起。
    而在那場劫難之後更是如此。
    南智提出了，各種各樣在其他人看來格外瘋狂的想法。
    所以現在，南智第一個猜測出來他的特殊這種可能性也未嚐沒有。
    這一刻，左乙沉默。
    亞智神色複雜，最後他往左乙的方向踏出一步。
    “我說這麽多，不是想要告訴你這個學院的特殊，而是想告訴你不要有壓力。”
    “跟神對話、是神的孩子這種事情確實乍一聽會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可是在這裏，在這個學院就未必匪夷所思。”
    “而且，如果真的跟你說的一樣，隻要知道了神的存在，就會想要透過神得到什麽的話，那也太簡單了吧。”
    亞智的神情冷了下來，說出來的話讓左乙隻覺得背後一涼。
    “如果隻要擁有你就可以得到與神對話的能力，那麽這會是神明的恩賜。”
    “你覺得這種恩賜，神明會賦予這裏嗎？”
    ——答案是否定的。
    他的母親不會這樣做的。
    左乙的內心逐漸平靜，還沒等他完全平複，亞智突然話音一轉。
    “記得跟洛洛坦白這件事。”
    “我可以揍你一頓出氣，但是洛洛就未必了，而且據我所知洛洛最討厭朋友的背叛。”
    ——是假的。
    “你也不想讓洛洛討厭你、把你當做空氣、對你沒有任何興趣吧。”
    ——原來說這種嚇唬人的話是這種感覺嗎？
    亞智心裏笑了，他看著左乙因為他的話而緊張，垂下眼眸。
    他把左乙當朋友，所以才會讓左乙在這個時候冷靜下來。
    但是，並不代表左乙對他的隱瞞他會視若無睹，毫不在意。
    他還是生氣的。
    所以，麵前的這個混蛋也別想好過。
    想著，又說出來一句重話。
    “所以，我可以推測洛洛的那個眼睛是你母親挖出來的嗎？”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左乙整個人都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