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字清向來不會安慰人，這個毛病從一開始就沒有掩藏過。
    於是此時此刻，就算是平日裏嘴嘴笨，腦子也不靈光的莫戒也足以拿捏洛字清。
    洛字清被莫戒抱著又坐回床上，莫戒在身後就跟狗一樣，怎麽也不鬆開，偶爾還用頭蹭著他的脖頸，讓洛字清發癢又動彈不得。
    南智來到洛字清的麵前然後緩緩彎下腰，此時此刻的南智一句話也不說，可越是這樣越讓洛字清感覺到壓迫感。
    該怎麽形容呢。
    ——就是從一開始就讓他很放心，也很乖的兩隻小狗，突然就凶了起來，可這個凶傷害不到他，也不會傷害他。
    洛字清歎了口氣，想要解釋，可一想到自己曾經做的又覺得解釋沒有必要，更何況一旦解釋就前功盡棄。
    他可是好不容易讓他的反派之路進行到這裏！
    怎麽可以在這裏就放棄！
    所以，洛字清開了口。
    但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同時又是那樣的不在乎。
    “所以呢，我不想和你們做朋友，你們要殺了我？還是想要報複回來。”
    “我隨時歡迎，畢竟你們也未必能打贏我。”
    洛字清這樣說著，隻感覺到原本抱著他的手僵硬下來，麵前的南智眼眸深了幾分。
    氛圍更凝固了。
    洛字清察覺到，但還是眼神移開，因為這個時候讓他說不出狠話，所以係統貼心的為他在網絡上搜刮狠話抄下來然後遞給他。
    腦海中，那些文字跳動著，洛字清緩緩開口。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我也從來沒有說過我是一個好人，我選擇在這個時候做出這種行為，我不後悔。”
    “如你們所見，我就是一個胡作非為、專做混蛋事的垃圾。”
    “門藍心的死是我做的，夏月現在的情況也是因為我，學院的混亂也是因為我。”
    “……”
    或許是太過緊急，所以這種話他也從來沒有打過草稿，這個時候說的亂七八糟，可就算是這樣洛字清也沒有停下。
    他低下頭，說三句話有兩句都磕絆著，手掌心有著汗。
    直到他把那些反派該說的話都說完，洛字清莫名的鬆口氣，肩膀放鬆下來，同時心裏做著決定。
    【洛洛，我們要跑嗎？】
    【鬥篷已經準備好了，我會暫停時間，雖然隻有不到一分鍾的時間，但是也足夠了。】
    【洛洛，我們真的要在這個時候打傷他們，然後畏罪潛逃嗎？】
    【洛洛，如果這樣做的話，那洛洛就會和那個黑衣人一樣，不能露麵、也不能出現，洛洛，這跟我們之前說的不太一樣。】
    【洛洛……】
    腦海中，係統的話也讓洛字清煩心，他呼吸有些混亂。
    那一瞬，係統突然就閉上了嘴。
    他沒有再說其他的顧慮，因為他發現他的洛洛之所以在這個時候想要行動，不是因為計算好了，而是這個時候隻能這樣做、也不得不這樣做。
    洛字清想要離開。
    準確來說是想要逃離兩個人的身邊。
    想到這裏，係統沉默。
    最後，也是打出來幾句話。
    【洛洛，他們在關心你。】
    【或許，他們知道洛洛做的那些事不會責怪洛洛。】
    【而且洛洛，反派身邊也是有小弟的，讓他們跟著也沒什麽。】
    然而，就算係統這樣說，也阻止不了洛字清在背地裏握緊拳頭的手。
    見狀，係統停止說話，做好一切準備。
    洛字清也在腦海中醞釀著接下來要做的動作。
    一切都在“準備好了”的方向偏移。
    直到南智緩緩單膝跪地，然後抬手握住了洛字清手的同時，緩緩開口。
    “又要走嗎洛洛。”
    “拋下我們，然後一個人去麵對那些事。”
    “這次估計不行，我不允許。”
    南智的話，以及態度，讓洛字清猛地回神，眼神看去。
    迎麵撞上的就是南智平靜卻難得強硬的眼眸，洛字清愣住，反應過來正想抬手，可手腕被南智狠狠攥住。
    他的想法被南智猜了出來，然後被阻止。
    雙手用力，但依舊動彈不得。
    南智被洛字清的行為逗笑，隨後他垂下眼眸，“洛洛，一定要一個人承擔嗎？”
    “我聽不懂你的話。”
    “一個人能做的事情太少，洛洛，我不是要阻止你。”南智這樣說著。
    莫戒也在這個時候抬頭，他將下巴放在洛字清的肩膀，沙啞著嗓音。
    “帶上哥吧洛洛。”
    “哥能打，也能抗揍，關鍵時刻把哥推出去還能救命，哥被抓了也不會供出你。”
    “洛洛，我這條命其實我自己都不在乎，之前或許是在乎的吧，但是太久了，久到我覺得日子這樣做也挺好的，直到你來了。”
    “洛洛，你或許會覺得這句話很矯情，我也覺得，但是這是唯一一句我覺得可以拿來說自己心意的話。”
    “我這顆心髒還在跳動，完全是因為洛洛你的存在。”
    那句話太矯情。
    ——矯情到洛字清無話可說，無法反駁。
    可事實就是如此。
    洛字清代表什麽除了洛字清之外，所有人都知道。
    也就隻有洛字清從來不當回事，覺得自己做的事情無所謂，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莫戒那樣說完，等不到洛字清的回複又有些委屈，“洛洛，一定要不當朋友嗎？”
    “我們好不容易才成為朋友的。”
    對啊，他們好不容易有了羈絆。
    在這個腐朽的世界有了小小的依靠，他們惦記對方、關心對方、擔心對方，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可以把他們分開。
    ——羈絆已經刻在了他們血肉之中。
    洛字清閉上眼，稍微往後退了一步。
    “很危險。”
    於是，原本露了一個很小縫隙的大門，被外麵苦等久等的大狗撞開，大狗的爪子牢牢抓著縫隙，然後努力擠進去。
    讓洛字清退無可退。
    “洛洛，我莫戒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我也不害怕所謂的痛苦，那些痛苦不會麻痹我的神經。”
    ——從始至終麻痹他神經的隻是一群人。
    那一群人現在也隻剩下三四個人。
    “所以洛洛，不要丟下我們。”
    “我能打還抗揍，南智還聰明，我們三個人的組合所向披靡。”
    “……那洛哢呢？”
    “那我們四個所向披靡。”
    “莫戒，我不是愈能者。”
    “哈？”莫戒睜大眼睛滿是不理解，“哥怎麽可能是那種膚淺的人！”
    “我認得是洛洛，又不是愈能者！”
    “洛洛！你該不會以為我們是認那個愈能者的身份吧！”
    “不是吧洛洛！洛洛！”
    “……”
    被莫戒的質問包裹，洛字清一下子心虛了起來。
    那逃避的動作一下子就讓莫戒更加難以接受，他仿佛是受到了什麽傷害，他語氣放緩，耐心的又問了一遍。
    然後。
    洛字清眼神躲閃。
    “我還是對我自己認知很清楚的，其實我一直覺得，如果我哪天做了壞事會被你們討厭來著。”
    “我也不是覺得你們是好人，單純覺得你們會看不上我做的那些事。”
    “這麽說起來，南智一開始不是很在乎那個伴生契嗎。”洛字清說到這裏，他動了動手腕。
    “那裏已經什麽都沒了。”
    “我想說的是，南智、莫戒。”
    “你們自由了。”
    那是一句本該是令人開心的話，可在洛字清看不到的地方，無論是南智還是莫戒，眼神裏的笑意逐漸消失。
    “以後我們各做各的，你們繼續做失控區的老大，我會努力償還我的罪孽，我把我該做的事情都做完後，我們就兩不相欠了。”
    “……”
    “你們為什麽不說話，如果是怕我說話不算數，我也可以發誓的。”
    洛字清是認真的。
    認真的覺得自己之前做的不算什麽，認真的覺得南智和莫戒做的這些更多的是因為愈能者的身份。
    從一開始，對這段羈絆抱有輕看態度的——隻有洛字清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