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
    “嗯你沒事。”永慶帝歎了口氣，這麽個年紀小小的嬌嬌兒，他怎麽舍得欺負她，怕是語氣稍微重一點，都得嚇哭。
    ……
    半天的功夫，從宮外接到宮裏的林大花和林安曦緊張地看著麵前威嚴的明黃色身影，跪在地上行禮也不算規矩。
    但永慶帝並不在意她們的失禮，平淡又威嚴地看了她們一眼，“你們好好哄著你們妹妹。”
    “是，陛下。”
    等皇帝走後，兩人才發現第一次麵對天子緊張地後背都濕透了，腿腳還有點發抖，但心中對妹妹的擔心還是強迫她們打起精神來去見青音。
    “妹妹！”
    屋裏的人聽到了聲音，高興地連忙起身。
    仿佛一隻翩翩起舞的蝴蝶撲進了熟悉的姐姐懷裏，“姐姐，安曦姐姐。”
    “哎。”
    林大花憐惜地抱著懷裏的漂亮少女，“不哭，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喲。”
    青音破涕為笑，“姐姐，你當我什麽呢，還是小孩呀。”
    林大花不以為意，她妹妹如此可愛、不就是小孩嘛。
    青音抱了抱林大花，又抱了抱林安曦，情緒也穩定下來了。
    林大花和林安曦也好問明白青音現在發生的事了。
    看著天真懵懂的青音，林大花緊張地問道：“阿花，你怎麽突然成了這貴妃娘娘。”
    林大花問這個，青音比她簡直還迷茫。
    “我也不知道，昨日我迷迷糊糊地，醒來就在這宮殿裏，然後那宮女就喊我是娘娘了。”
    林大花和林安曦麵麵相覷。
    林安曦表情一變，如果阿花封妃的話一定和昨日的中秋宴有關。
    “阿花妹妹，你再把昨日發生的事情從頭到尾的跟我們講一遍。”
    青音回想了下：“昨日我和段恒上了馬車參加了宴會，然後到了宴會門口，碰見了江姐姐，江姐姐帶著我坐到了一起。剛開始皇上問了我，中間我就看了表演，就吃了點心，然後突然有一個宮女她摔了跤，手裏的茶壺勾到了我的麵紗……”
    說到這，林大花和林安曦對視一眼，果然問題就出在這了。
    少女還在慢悠悠地講道。
    “然後陛下就拉著我換了個位置，嗯皇上那的點心特別好吃，和我原來位置上的一點也不一樣，還有他那地的酒也很好喝，咳咳其實我隻喝了那麽一點點，它太好喝了。”
    說到這，青音有些心虛。
    平日裏兩個姐姐在外麵不許她喝酒，所以這次她偷喝了酒不會被姐姐說吧？
    還好，兩個姐姐的注意力還在停留在她剛才說的掉麵紗一事，沒有注意到她偷喝了酒，青音小小鬆了一口氣。
    看見姐姐在身邊，少女放鬆了許多，還有精力好奇地打量起屋裏精致的擺設。
    知道事情已經定了沒法改變的林大花和林安曦想明白後，轉眼就看到在屋裏溜溜達達好奇的少女，眉心間皺起的眉毛一鬆。
    還好自家妹妹還沒有開竅，皇帝似乎除了年紀大一些也沒有什麽問題。
    林大花和林安曦勉強心理安慰著自己。
    “阿花，過來，姐姐還問你一件事。”
    “嗯，好嘞。”少女小跑著走了回來。
    “怎麽呢，阿姐！”臉頰紅撲撲的少女亮晶晶地盯著林大花。
    林大花心中又悲又喜，她也不知道妹妹成為陛下的貴妃到底是好還是壞，若是妹妹隻是沒開竅，心中其實喜歡四皇子怎麽辦？
    林安曦拍了拍林大花，示意她去看青音的臉色，別讓阿花擔心。
    林大花轉過頭，果然阿妹的眼裏有了擔心。
    她溫柔地摸了摸青音，“妹妹，你想過未來的夫君會是哪樣嗎？”
    ……
    門外，看著林大花她們幾個進去了好久還不出來的皇帝陛下終於忍不住心中的擔心，揮退了下人，悄悄地貼在了門後，聽著裏麵的動靜。
    大太監：“……”雖然難以想象，但陛下的事就是他的事，大太監默默地也走近了幾步，保證能聽到裏麵的聲音。
    剛開始大太監聽著林大花安慰貴妃娘娘的話還算正常，等到後麵聽著貴妃娘娘姐姐直接問貴妃想找個什麽樣的夫君，大太監頓時知道完了，特別是感受到身邊陛下散發的冷氣，他冷汗都下來了。
    不是，貴妃姐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嘛，挑唆貴妃娘娘紅杏出牆，這怕是要命啊。
    緊張的大太監偷偷地瞄了一眼身旁陛下的臉色，果然難看得至極。
    還好不久後，大太監聽見屋裏的貴妃娘娘的聲音，這聲音宛若就是拯救他的天籟之音啊。
    青音撐起下巴，不假思索道：“有錢，長得好看，還要給我花錢，但我現在是陛下的貴妃，姐姐，是不是陛下會給我很多很多錢，還會照顧我啊？”
    林大花迷茫了一瞬，看了眼林安曦，又看了眼貌若天仙的親妹妹，她自信地點了點頭，“肯定的。”
    皇帝再怎麽高貴，也是男人，妹妹這麽美的人兒，皇上不對妹妹好的話那、那就是瞎子。
    “那他對我好，我就喜歡他。”青音肯定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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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貼著門的永慶帝猶如冬日春暖花開，眉眼間都透著一抹得意，他得意地看了眼旁邊的大太監。
    聽到沒，我家阿花喜歡我。
    雖然陛下沒有和他說話，但大太監就是突然明白了陛下的眼神。
    嗯，貴妃娘娘隻是說誰對她好就喜歡誰吧，又沒直說喜歡陛下 。
    算了，陛下開心就好。
    ……屋子外，永慶帝估摸著午膳的時間差不多了，才敲了敲殿內的門。
    屋裏頓時安靜下來，林大花像鵪鶉一樣打開了門。
    “民女參見陛下。”
    永慶帝輕咳一聲，“既然你是貴妃的姐姐，在宮裏也是自家人，不必多禮。”
    說罷，男人轉過身，準確無誤地看向了躲在林安曦後麵的青音。
    聲音柔得出水“午膳時間到了，阿花陪朕用個飯吧，你兩個姐姐也一起。”
    想跑不敢跑的林大花、林安曦咽了咽口水，鼓足了勇氣站在了青音身邊，嗯，保護妹妹。
    午膳的時候，長長地桌子擺滿了各種各樣沒有見識的青音她們幾個沒見過的菜肴。
    哪怕在四皇子府的時候，段恒也是更喜歡隻挑些青音喜歡的菜肴和兩人的份量擺的，不像皇宮裏，這麽多菜讓人看花了眼睛。
    禦膳房也是提前知道了今日是陛下和新寵的貴妃和貴妃她兩個姐姐用膳，一桌子的菜廚子們都超常發揮了自己的手藝，各個菜肴色香味俱全。
    一下子就把沒什麽見識的小村姑迷了眼睛。
    “我都可以吃嗎？”漂亮粉嫩的唇瓣微微張開，隱隱露出了裏麵紅豔豔的舌頭，透著一股豔色。
    永慶帝喉頭一緊，默默喝了手邊好幾杯茶水解渴。
    “吃吧,都是你的。”
    少女仰起頭，俏生生地衝他笑，臉頰粉撲撲地，“嗯，陛下真好。”
    年少從兄弟間廝殺出來的帝王愣了愣，那瞬間，他好像聽到了心跳失衡的聲音。
    ……
    一頓飯之後，林大花她們也見證了皇帝對青音的好，簡直是捧在手心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兩人心中的抵觸也更少了些。
    —
    段恒回了王府之後就大病了一場，從來沒生過病的人突然一生病，就猛烈起來，哪怕宮裏藥材不斷，男人迷迷糊糊了三天也才清醒過來。
    也想起了幾日前的痛苦回憶，他那為老不尊的父親搶了他未來的妻子。
    他緊攥住老管家的袖子：“快，隨我去皇宮。”
    聞言，老管家含著淚拖抱住殿下：“殿下，你放棄吧，林小姐已經是賢貴妃了，你們有緣無分啊。”
    他家的小殿下怎麽這麽可憐啊……小時候被兄弟欺負，現在心上人也被皇上搶走。
    段恒痛苦得頭痛欲裂，失去心上人的痛還有腦海裏突然閃爍的記憶碎片，讓他喉頭腥味突然一濃，吐出一口黑血，人便暈了過去。
    “快、快來人啊，快來府醫，殿下又暈了過去。”
    老管家看著主子又吐了血，還暈了過去，已經是慌了神，幸好這麽多年的經驗還是強製自己穩住了心神，匆匆吩咐好了下人。
    府醫被暗衛連跑帶拽地匆匆趕到段恒的寢殿。
    而病中的四皇子已然進入了一個迥乎不同又異常熟悉的世界。
    那個世界裏，段恒看見了救自己的人，依舊是鄂明山桃花村林二花，但是他抬起頭，卻看見那個同名同姓的女孩卻不是心上人的模樣，一個長相隻是一般清秀的女孩。
    她正盯著澄澈的眼睛好奇、同情地打量著自己，身材單薄的少女就背著比自己還大了兩倍的男人辛辛苦苦地走上山，時不時喘著粗氣停在路上休息一會兒，又繼續背起他。
    路上滑，山裏的猛獸昆蟲聲音偶爾響起一聲，都會嚇到眼前單薄的少女，瘦得可憐的少女凹陷的眼窩裏滿是恐懼。
    段恒心驚膽戰地看著‘林二花’終於背著自己，放到了熟悉的山洞裏。
    ……
    再後來，他看到那個“自己”同樣警惕地睜開眼睛。
    在那個世界，‘林二花’同樣提出了要他帶走她的心願，他答應了。
    京城富貴豪華，山裏長大的女孩被這些豪華迷住了眼睛，她想留在京城，腦子也笨，所以想要嫁給他換取榮華富貴。
    記憶中的他對此事冷漠地拒絕，隻讓管家給人每月給了份例，就不再管，後來‘林二花’穿著一身不合時宜的衣裳，抹著濃濃的粉底，在宴會上被人嘲笑，回屋朝著他哭訴。
    記憶裏的他隻感到一陣厭煩，嫌棄，沒有在意。
    被困在身體裏的段恒緊緊盯著那一幕，恨不得親手打在了那個“他”自己身上，那可是他捧在手裏的心上人啊，他怎麽能這樣冷漠。
    段恒看著，
    京城沒有庇佑的小村姑性子越發地陰暗、偏激，宛如一朵即將凋零的玫瑰，在眾人的鄙夷裏，和“他”的嫌棄裏慢慢地枯萎。
    最後他看到少女最後一次聽著有心人的挑唆，在宴會上故意把酒灑在了江淩雅的身上，“他”罵了她，把她趕出了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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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是為了救命之恩，給了她一千兩銀子。
    段恒頭疼欲裂地看著那一幕，心中升起了劇烈的不好預感。
    少女最後走出府的時候，還是穿著一身來時‘他’送的一身漂亮的青色裙子，頭上也戴著大朵的珠花，打扮得富麗堂皇，臉上裹著厚厚的粉撲，眼神麻木地走在大街上。
    街景上人們嫌棄又貪婪地盯著打扮富貴又孤身一人的少女。
    走到大街上的時候，街上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大大的雨滴滴落在幹涸的地上，激起陣陣白煙。
    段恒絕望地看著一幫熟悉地喜歡江淩雅的那個周世偉，頂著一張囂張的臉堵在大街上，圍住了少女，“就是你欺負江小姐？”
    少女麻木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錦服的貴公子輕蔑一笑，旁邊的下人殷勤地為他打著傘，他打量著雨裏狼狽的少女像是看垃圾一樣肮髒的眼神。
    此刻段恒恨不得殺了那個周世偉，但他無形的身體隻能穿過少年的影子。
    暴雨中還發生著更加惡劣的事，
    那些男人惡狠狠地盯著‘林二花’，把少女牢牢地壓在地上，大手隨意地搜索著少女身上值錢的東西，頭上的值錢的珠花、釵子、手心緊緊握住的一千兩銀子……
    統統被搶走，段恒眼睜睜看著，被搜刮地幹幹淨淨的少女倒在地上，和雨水混合的泥土汙漬透著少女的臉頰滑過一條條白色的痕跡。
    那些人走了。
    “阿花、阿花……”段恒在無聲的地上呐喊，試圖喚醒地上的少女。
    大概是上天看到了他的呼聲，兩個年輕俊美但隱隱帶著熟悉的公子走了過來。
    其中一個長相陰柔的男子蹲了下來，手指輕輕拍在少女的臉上，用手帕輕輕擦去少女臉上的汙漬：“哎呀，怎麽這麽可憐啊，林小姐，我都不忍心呢。”
    “別玩了，動作快點。”另一個長相清正的男子眉頭微皺，催促道。
    陰柔的男子不以為意，輕蔑道：“怕什麽，反正咱們的四皇子冷漠得很，也不在意一個貧民女子。”
    “行了，快點。”
    “好吧。”
    聽到這，段恒已經知道更加不好了。
    他看著少女被男人隨意地扛起，運起輕功，扔在京城外旁的深山裏。
    他們扭斷了少女的雙腿，就離開了。
    昏迷中強製醒來‘林二花’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打滾，石子陷入她渾身的肌膚，血腥味慢慢散發。
    段恒的眼睛已經被眼淚襲滿，他看著少女因為血腥味過重，引來了猛獸，猛獸在她的身上啃噬。
    可少女已經沒了哀嚎的力氣，眼裏滿是恐懼和痛苦，可她還是活著。
    七天裏，段恒痛苦地看著少女第一天被猛獸吃掉了雙腿，第二天，毒蛇和昆蟲在啃噬她的身體，可少女還是頑強地還存著一條氣息，她想活，
    她還是鼓足了勇氣，用那坑坑窪窪滿是血跡的手指在地上爬著，泥土塞在嘴裏，頂餓，還用著些手邊的葉子嚼碎了敷在身上，遮擋血腥味。
    第三天，少女沒了力氣，血肉模糊的身子已經看不到一點完好的地方。
    第四天、第五天……第七天，段恒看著少女餓了吃土，渴了就嚼身邊的葉子、樹皮，肚子的痛、和傷口的痛已經弄不清原因，他看著少女麻木又清醒地挑著身上腐爛長出的蛆蟲，痛苦又毫無生氣。
    段恒跪在地上懇請上天能給少女一個機會，能夠活著，但少女沒有了這種幸運。
    她死了，倒在了她害怕的深山裏，她不願回到的深山裏，她的血肉、她的骨頭都被那些深山裏的毒蟲爬蟻啃噬了個幹淨，隻有那點比泥土更深一點顏色的土壤還見證過這個女孩慘烈的死亡痕跡。
    夢裏、現實裏，兩世的記憶，衝刷著段恒的大腦，現實中，他麵容扭曲至極，似乎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的東西，聲音撕裂痛苦：“不要、不要，阿花，阿花……”
    老管家知道主子口中的阿花是誰，這個王府裏的人也都知道，老管家默默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
    殿下真的對林小姐一往情深啊。
    突然，床上好好躺著的男人猛地坐起身，嘔出了一口鮮血，身子又虛弱了倒了下去。
    場麵頓時又一陣兵荒馬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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