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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徹夜，丞相府裏的一處院子亮了一晚上的燈。
    青音的院子裏來來往往的府醫進去了，又是沒過多久，又搖著頭出來。
    剛來的林府醫把完脈對著守在旁的柳至，搖搖頭：“夫人受寒氣，已經侵襲入骨，元氣消減，這……”
    府醫的話終於使從被下人喊來得知青音不好可能危及生命的柳至從恍惚中清醒過來。
    “你是說……”
    要說到最後幾個字時，府醫的再三猶豫的話，柳至哪裏不清楚。突然感覺腦袋昏沉了起來，胸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
    宋青青要死了，因為他故意讓人落入水中傷了身體。
    男人袖子裏的手緊緊攥緊，實際上他那日故意讓她落入水中，隻是讓她長個教訓，他沒想過……讓她死的。
    提及這個念頭，柳至突然感覺腦袋昏沉了起來，胸口像是壓上了一塊巨石。
    柳至莫名感覺心髒傳來一陣輕微的刺痛，那個童年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的漂亮小妹妹可能因為他……要死了？
    這種情感迫使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屋裏那隔著一扇門簾躺在裏臥的女子，就好像見到了總是跟在他身後嘰嘰喳喳、依舊明豔、活潑的小姑娘。
    “娘親、娘親！我要娘親！”
    “小姐、小姐，慢點，夫人暫時不能見，以後再見好不好！”
    ……
    屋外傳來一陣女童叫喚的聲音。
    刺耳的叫聲似噪音一般，忍不住讓柳至回了聲，他下意識回了聲，“屋外那是誰？”
    此言一出，整個女主子屋內的下人都陷入了一種怪誕的荒謬。
    再三為了小姐救醫一直忍讓著老爺的青荷忍不住抬起頭，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氣憤：“老爺，那是小小姐啊。老爺就算不喜歡小姐，至少對小小姐也要記得吧。”
    聞言，麵對眼前這個宋青青身邊的貼身丫鬟的憤怒視線，還有周圍下人那若有若無的不可置信視線，柳至臉色隱隱又變得蒼白了些。
    他想解釋：他知道他和宋青青的女兒——柳念念，隻是他現在太緊張，所以忘了。
    可到了唇邊的理由，再看到青荷眼裏的憤怒、怨恨視線後，他陡然遏製了。
    他倉惶地扭頭逃過了青荷的視線，含糊地說道：“去哄哄念、念念，不要讓她現在過來。”
    如果讓一個小孩親眼看到自己母親的離世，柳至不敢想這是多麽痛苦的事情。
    因為某種情緒，柳至沒有出去親眼去見見那個可憐的小女孩。
    青荷點點頭，抹去了眼裏的淚 ，紅著眼準備出去哄小小姐。
    不是她不想守著小姐，主要是小小姐現在這麽慌張，也隻有她哄小小姐才能讓她聽得進去，她不能讓小姐出事後又讓小小姐出事 。
    青荷走出去沒多久，小孩的哭聲漸漸小了起來，過了幾分鍾後，外麵的小女孩的聲音徹底消失。
    柳至也莫名地鬆了一口氣。
    他抬眉看向一直守在一旁的林府醫，頭一次隻在官場上展現的銳利出現在府醫麵前。
    “不管你用什麽辦法，一定要救活夫人，藥材什麽的你不用操心！”
    溫和的人突然展現氣勢，那股子銳利逼人得仿佛剛出鞘的寶劍，刺得府醫身子都抖了起來。
    “是，老爺。”
    看著府醫害怕的模樣，柳至搖搖頭，“行了，你們去準備吧。”
    他走到裏臥門口，腳步一頓，想要邁進去，又膽怯地退了回來。
    柳至閉上了眼睛一秒，又睜開。
    這次他走了進去。
    也看到了那個躺在床上熟悉麵容的女子。
    宋青青……
    他忍不住一愣，看著床上的少女入了神。
    他好久沒有那麽認真地看過宋青青了。
    上一次認真看她，好像還是在宋家，她熱情地在牆角搬著一個凳子，藝高人膽大地站在凳子上趴在牆上，揮著手笑著對他說：“柳哥哥，我喜歡你！”
    ……
    對比那時候……柳至如今才發現當初那個揚言喜歡他的小女孩嫁給他以後瘦了很多，小巧的臉蛋上沒了什麽肉，皮膚緊緊地貼在骨頭上，蒼白得毫無血色的皮膚，孱弱得幾乎看不見起伏的胸廓……一一都能看出這是一個病入膏肓即將要死的女子。
    柳至捂住胸口。
    他幾乎是以一種慌張逃跑的姿態離開了青音的院子。
    —
    宋青青不好的消息也很快被青荷派人送到了宋家。
    宋家。
    宋安懷照常像往常一樣下朝回到府上，準備和夫人聊幾句朝堂上幾個死對頭的臭毛病，結果回到府就看到自己夫人那麵色白如牆底的臉色，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
    事實上也是。
    宋夫人絕望地望著他，哭道：“老爺，我們的青青不好了啊！”
    宋安懷陡然身子一軟，要不是身邊的管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怕是他現在就直接癱倒在了地上。
    “我、我早就說，她不能嫁柳家那小子啊——”
    “走，快點收拾東西，隨我去丞相府，我宋安懷的女人，柳至那小子不好好待著，我宋家也養得起女兒！”
    ……
    除了宋家接的信息快外，還有一個沈家。
    一個容貌清秀的年輕少年看著丞相府傳來的動靜，想起自家小將軍的叮囑，他靈機一動，混在其中，打聽起了那過過往往送藥材的下人。
    打聽到消息：府中的少夫人不好，怕是熬不過今天了。
    少年臉色一白，丞相府的少夫人別人不知道，他還不不知道嗎，這可是將軍專門叮囑的人。
    這宋小姐不好了？他要去給將軍稟報嗎？
    年輕少年猶豫了半天，不知不覺竟也走回了將軍府。
    最後看著熟悉的將軍府牌匾，他神色變得堅定，義無反顧地朝著少將軍的院子走去。
    兩家人不約而同地朝著柳家跑去。
    —
    青音昏迷不醒期間，柳至一直待在東院，莫名地發起了呆。
    平常這個時候，他一般都在練字，可今日，墨已經磨了三道，可他卻一個字也沒寫出來。
    望著白紙那鮮明的一點墨，柳至忍不住陷入了煩惱。
    宋青青。
    心裏惦記著，柳至腦海裏滿是以前活潑明豔的宋青青，和現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宋青青，兩幅畫麵在他奶海裏反複交替。
    等他清醒過來時，柳至才低頭發現，自己竟在紙上也寫上了宋青青的名字。
    沉思了很多。
    ……
    最後，柳至還是將自己寫完的那幅字揉碎放在了一邊 。
    恰好此時屋外傳來下人的通報，柳至驟然眼睛亮起：“可是宋青青醒了?”
    下人搖了搖頭，道“老爺，是宋家老爺和老夫人等來了。”
    聞言，柳至眼裏閃過一抹失望。
    他沉默了會兒。
    下人見老爺不答話可不敢催促，他神色恭敬地守在原處。
    沒過多久，柳至神色又嚴肅起來。
    道：“快請宋大人，宋夫人進來。”
    “是。”
    下人匆匆忙忙走了出去，也就沒有看見柳至臉上複雜的神色。
    不管宋家找他多大的麻煩，他也不能回手，畢竟他是親手將他們的女兒養成了現在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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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至看著迎麵走進來的宋家幾人，神色恭敬地依次喊道：“嶽父、嶽母，還有大舅哥、小舅哥。”
    “嗬，柳大人可別喊我小舅哥，我宋風清可擔不起你那一聲小舅哥。”宋風清陰陽怪氣地看著自己姐夫陰陽怪氣地說道。
    宋月白和宋風清是宋母長女之後生下的一對雙胞胎男孩，老二宋月白，老三宋風清，一個成穩，一個活潑，兩個年紀都和姐姐宋青青差距不大，自然也是一起長大，關係極好。
    現下看到眼前這個姐夫，在娶了姐姐沒多久之後，現在姐姐竟然到了病入膏肓的程度，宋風清壓不住脾氣，自然是諷刺了起來。
    柳至麵色不改，可站在他身後，隨著一起來迎接宋家人的柳老夫人，也就是柳至的奶奶忍不住了。
    她本來就不喜歡宋青青那個女子，嫌棄她脾氣太過嬌蠻，不服管教，現在還因為她，自己最喜歡的“小孫子”被刺了，她自然忍不住替他說話了。
    “宋家的你怎麽說話呢？我們小至又沒苛待過宋青青，宋青青不好，那是她天生……”命薄。
    “祖母！”柳至打斷了她。
    他看了柳老夫人一眼。
    柳老夫人張了張嘴巴，被最疼愛的“小孫子”那道銳利的眼神刺到了，柳老夫人還是停住了嘴。
    但柳老夫人聽了，可就不代表宋家幾人猜不到柳老夫人沒說完的話。
    剛得知姐姐重病陷入昏迷的宋風清本就敏感，被宋老夫人那話刺到的他眼睛頓時紅了起來，而且眼睛裏升起一片驚人的怒火。
    “柳家的，你們最好慶幸我姐好好的，要不，我們宋家一定對你們不死不休！”
    聞言，柳至唇色白了起來。
    他想要說點什麽，可又看到宋風清的神色收了回去。
    氣氛陡然冷凝了幾秒。
    宋家幾人瞧著宋風清說的話，一個個也沒有訓斥他說得不對。
    畢竟青青出了事，他們也是真的要他們柳家好看！
    最後還是宋安懷看著對麵的年輕人張臉口：“先帶我們去見青青。”
    “是，嶽、宋大人。”柳至抵住麵上的羞愧的熱度改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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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人在看到躺在床上那個蒼白消瘦的人兒後，無一眼睛都紅了起來。
    青青\姐姐她是吃了多大的苦啊，竟然成了現在的模樣。
    提及青音生病的原因，柳至臉色頓時煞白了起來，可還是堅決如實告訴了宋家人真相。
    可結果也是受到了宋家宋風清兩兄弟結結實實地幾拳，全部落到了胸膛上，打得柳至瞬間彎下來腰反嘔起來。
    可這還不止，宋家人鬧著要把宋青青還有柳念念接回去。
    柳至再三解釋了半天，還是以不宜挪動病人身體的原因阻止了宋家人接回宋青青兩母女。
    宋家人不接了，但宋母卻是留了下來，照顧自己女兒和外孫女。
    與此同時，沈家。
    一派冷漠如同高嶺之花長相的少將軍沈獨臉上，再也沒了淡然似天上仙人的模樣，他精致的眉眼裏滿是怒氣，他抓著馬，對著府裏的侍衛喊道：
    “都隨我去圍了柳家，去搶我們沈家的少夫人。”
    “既然柳家不好好待她，那我就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