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光和七年184年) 2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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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陽,袁府,議事閣。
袁隗坐在閣中主位之上,眉關緊鎖麵色鐵青,堂下眾人都在議論紛紛,忽而袁隗重重的把茶杯頓在桌上,驚得眾人都不敢再做聲。
“叔父息怒,量那蛾賊能成甚事,朝廷既已下令允許我等募舉義兵,侄兒這便領兵剿滅之!”袁術站起抱拳朗言,緊接著又有幾個武官也站起抱拳,同聲道:“某等願起兵剿盡蛾賊!”
袁隗掃視了他們一眼,點了點頭,眼角的餘光卻看到袁紹和一個細眼長髯的小個子武官於堂下老神在在的坐著品茗,心念一動,開口問道:“本初,孟德,你二人有何想法?”
“叔父。”袁紹不緊不慢的站了起來,笑道:“蛾賊雖然勢大,但其究底不過是些流民,依我看,那幾處世家的塢堡被破,可能並不簡單。”
見袁隗點了點頭,袁紹繼續說道:“就以孫氏來說,侄兒之前去溫縣時拜訪過,其塢堡堅深,糧秣足備,堡內養有一千多丁壯,不但裝備精良而且訓練有素,且不提蛾賊主力遠在巨鹿與下曲陽,就算是蛾賊以主力進攻孫家塢堡,也絕無可能在一夜攻破之。”
“是否有內賊?”堂下一個中年官吏說道。
“孟德,你不是去實地勘察了嗎,把你的結論向司徒公稟告一下。”袁紹正要回答這個發問的中年人,忽然看到了坐在一旁望著他笑的曹操,於是向著他一拱手,示意讓他發言。
“哦,孟德去過了?”
曹操見袁隗發問,忙正了正頭上的武弁帽,緊了緊衣襟,捉袖而起,向著袁隗施了一禮道:“回司徒,下官確與幾位族弟暗中去孫家塢堡看過。”
“不想孟德有此膽識,隻是不知你有何發現?”
“司徒公見笑了,下官到時,孫家塢堡已燔做白地,四下隻有餘火未熄,可現場並未見蛾賊,隻有一些閑漢蠢婦在火裏搶東西。”
“阿瞞,直接說重點。”袁術不耐煩地催促道,可曹操連看都沒看他一眼,繼續向袁隗說道:“下官見無蛾賊守衛,便在塢堡內轉了一圈,發現軍械庫和糧倉也被燒了,但現場卻未見絲毫救火搶糧的痕跡。”
“也許是孫家人自己放的火呢。”袁術不屑的說道。
“嗬嗬。”曹操聽了後冷笑一聲:“公路,孫家囤積的糧食可不少,就算是孫家人自己燒的,絕無可能一夜之間全部燒盡。”
袁術漲紅了臉正要抗辯幾句,袁隗提前舉手製止了他:“蛾賊視糧如命,絕無可能坐視如此多的糧食白白燒掉。”
“司徒公明鑒。”
“叔父還記得孟津關都尉鮑信傳來的消息否?”袁紹在旁邊搭話。
“伯禮?”
“五日前,大將軍何進急調羽林軍奔赴雒陽八關,其中向孟津、小平津各調撥軍士五千,但據鮑信所報,稱馮芳號稱奉詔討賊,領了四千兵馬直出孟津渡河而去。”
“轘轅關都尉淳於瓊也有信來稱曹破石之子曹質領五千餘人出關討賊。”
袁隗冷笑一聲:“哼,討賊?”
袁術倒吸一口涼氣,惴惴然道:“嘖,屠孫家的難道是羽……”
“孫家還有活口嗎?”袁隗一邊說一邊瞪了袁術一眼,後者則識相的乖乖閉上了嘴,然後袁隗問道:“一百餘口,一個沒留?”
“隻有孫興之妻趙氏,身懷六甲,回娘家省親未歸,逃過此劫。”
“孫家尚有此血脈,陽城張氏上下七十餘口則滅門矣。”堂下一人歎息道。
“我表親李家也是滅門。”堂下有一人言道,說著說著發出悲泣之聲,他這一哭不要緊,堂下不少人都生起了兔死狐悲之感,一時間嗚嗚咽咽的哭聲漸起。
“閹豎!”袁隗怒罵一聲,本就因此而焦躁,此時又為這些哽咽聲攪的心煩,冷不丁卻發現曹操在一旁偷偷竊笑。
“曹阿瞞!你笑什麽!”袁術也發現了正在偷笑的曹操,他立馬跳出來喝止道:“怎麽如此沒有心肝!”
“哈,嗬嗬,哈哈哈……”曹操見袁術跳出來指責自己,但他卻沒有因此有一絲一毫的愧疚,反而笑的大聲了些,那些眼圈還噙著眼淚的人都惡狠狠地瞪著他,若不是當著袁隗的麵不好發作,此時可能已經開始群毆曹操了。
袁隗也被曹操笑的有點惱了,他忍住火輕輕問道:“孟德何故發笑?”
曹操見袁隗發問,這才收住笑聲,躬身施禮道:“司徒公,我是在笑張讓這幫人確實不愧是閹宦,出的主意也都是些自絕之策。”
“哦?何以見得?”袁隗聽到曹操這樣說,提起了興致,他抬起手來將手心向下一按示意眾人安靜,而後又手心向上一托讓曹操繼續。
“司徒公,諸君,你們道陛下為何要將官爵勳位明碼標價估賣販售?”
“當今天子雖出身宗室,但自幼混跡於民間,故而會有這般浪舉,先帝雖然也有此行,但從未明示,不似今上如此昭彰。”袁紹不自覺的捧哏道。
“此乃其表,究其根底,一是朝廷財稅空乏漸不敷出,二是陛下認為我等士族把控了朝廷查舉,舉薦的官員都是自己的親近。”
“哼,舉賢不避親,朝堂之上眾正盈朝,這有什麽不好。”
“公路此言不差,但陛下未必這樣看,王莽、梁冀殷鑒在前,陛下自然會嚴加提防,不然你以為陛下為何要立一屠戶之女為後?不就是怕外戚與我等士人聯袂難以轄製?”
“孟德此言得之。”袁隗見曹操所言與自己想的不差,頷首稱是,繼而問道;“那孟德為何認為此招是自絕之計?”
“司徒公,陛下此舉,隻是逞一時之意氣,普天之下,讀書明理之人皆我士人,不用我輩又能簡拔何人?陛下深知此事不可為,索性公開賣官鬻爵,看似是即補貼了朝廷財賦,又嘲弄了我等士林為自己出了口氣,但實際上是飲鴆止渴,長遠來看,此舉會讓士族徹底失去對朝廷的敬畏,而通過花錢買到了官位的人為了彌補自己的虧空自然隻會向下盤剝,如此一來,官將是貪官,吏則是汙吏,而那些清廉守正的人卻因為沒有錢買官而不得出仕晉升,故而是自絕之計!”
曹操說完,堂下很多人都感覺戳到了自己的痛處,連袁隗都尷尬的摸了摸鼻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於是他連忙岔開話題道:“孟德所言頗有見地,那現在閹宦的這些舉措?”
“依舊是自絕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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