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之中，光線昏暗，老川臉上的猙獰傷疤仿佛一隻鮮紅色的蜈蚣，盤踞在他左眉骨的位置，硬生生地將他的眉尾斬斷。
    殷紅的血從傷疤下緩緩滲出，順著他的臉頰流淌而下，如同一條條血紅色的小蛇，在他的臉上蜿蜒爬行。
    他的左眼已經被血完全染紅，右眼還算正常，裏麵充斥著恐慌，不知道是被魈那突如其來的襲擊嚇住，還是因為那些不斷傳入他耳中的聲音。
    那是一種骨頭形變的“喀喀”聲，十分清晰，而且似乎隻有他自己才能聽見。
    “隻是個有點修為的普通人，你下手會不會太重了些？”
    莫祖徹將那巡邏隊驅趕之後，他走到魈的身邊，見老川滿臉是血，十分淒慘，忍不住說道。
    “不是我弄的。”魈回道。
    在他剛剛逮住老川時，老川不是這樣的，這一點綠魈可以作證。
    那時候，老川臉上隻有一道灰白色的疤痕，沒有出血，看上去是很早之前受過的傷，他似乎曾差一點就被某種野獸一爪子挖出左眼。
    那時的老川雖然乍一看有點滲人，但還算正常。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這道陳年舊疤突然崩裂開，宛如張開的血盆大口，不斷往外噴吐出鮮血，就好像有什麽東西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從他的腦子裏鑽出來。
    按理來說，魈現在應該想辦法給人止血，但他隱約感覺有什麽不太對勁，所以仍舊維持著將人製服時的姿勢，掐著對方的脖子，還用膝蓋頂住對方的胸口。
    老川的喉嚨裏發出“嗬嗬”的低吼聲，沒人知道他想表達什麽意思。
    “不是你弄的？”莫祖徹注視著那張滿是鮮血的猙獰麵孔，片刻後終於也意識到什麽，眉頭微微一擰，“這和普通的汙染好像不太一樣。”
    “他在往役者轉變。”魈的語氣十分篤定，他能感覺得出來，老川身上那仿佛魔神殘渣的氣息正在變得濃鬱。
    “你確定？”莫祖徹眉頭一挑。
    老川身上的異變剛剛開始，暫時沒有那種一眼就能讓人看穿的明顯變化，很多細微的變化和異常很不明顯，隻是像隱藏在水底的暗流，悄然湧動著。
    莫祖徹的工作主要是與遺跡接觸，與這些災厄打交道的經曆並不算多，就憑自身有限的能力，他沒法準確地辨認出老川身上的具體情況。
    “裏麵有錨點。”魈再次開口。
    這一次，他的眼神中有了些許不確定。
    他感覺到溫泉湯場裏，有一道似曾相識的氣息，這讓他回想起自己在幻覺中看見的那座寺廟，兩者的氣息幾乎一模一樣。
    既然幻覺中的寺廟在現實裏對應的是一個重要錨點，於是他推測，距離他們幾牆之隔的溫泉湯場裏，大概率也存在錨點。
    “你確定？”莫祖徹沒忍住又一次發問，眼底開始湧出不安和擔憂。
    如果魈說的話是真的，那情況就相當嚴重了，這意味著隻要有足夠的時間，令使就可以將自己的兵力全部投放到城內。
    那可是以百萬量級起步的獸潮，災厄的數量比整座城的人口還要多。
    “我們去湯場中看看。”說話間，魈的目光落在了老川身上，“這個人怎麽處理？”
    “你等等。”
    莫祖徹一邊說著，一邊在儲物手環中急切地翻找著。
    而就在這時，魈突然感受到一股濃烈的惡意撲麵而來，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去，發現老川正死死盯著自己，那目光像是無數根銳利的鋼針，要從魈的身上刺出一個血洞來。
    這股惡意來自老川被血染紅的左眼，似乎有什麽恐怖存在正透過這隻眼睛，凝視著魈。
    那惡意如同實質化的利刃，散發著死亡的氣息，直直地刺向魈的心口，魈隻感覺自己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不好！
    魈心中大驚，身體的反應比大腦的想法來得更快，他周身開始有青風湧動，腿部肌肉下意識發力，朝著身旁撞去。
    “退開！”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老川的身體便驟然炸開，伴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化作霧狀的血肉四處飛濺，將附近的牆壁與地麵全部染成了刺目的紅色。
    毫無防備的，莫祖徹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架獸車狠狠撞了一下，他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撞上牆壁，在牆上留下一圈人形凹痕，他才停下。
    喀啦！
    幾粒小石子崩到了他的臉上，似乎有什麽東西紮進他腦袋旁的牆壁中。
    他將自己從牆裏挖出，轉頭一看，發現牆上凹痕的邊緣，正插著一截閃爍著寒芒的骨頭。
    他將骨頭拔出，才發現骨頭的一麵已經被磨得十分尖銳，比起骨頭，更像是一把刀子。
    骨刃？
    他頓時心中大驚，扭頭望向自己剛才所在的方位，大聲呼喚道：“魈？！”
    下一刻，一道令人安心的清冷聲音從血霧中傳出。
    “我沒事。”
    魈的身影從血霧中緩緩退出，就像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一般，身上竟然沒有沾上一絲血汙。
    反倒是莫祖徹，因為老川炸開時，他沒有一絲防備，現在衣服上落有星星點點血漬，看上去更像是率先遭到衝擊的人。
    倒不能怪莫祖徹太大意，這裏畢竟是城裏，他又沒跟人結仇，不會有什麽能威脅到他安全的存在，雖然剛剛魈說城中被令使安插了錨點，但那還隻是猜測而已。
    反觀魈感知敏銳，反應迅速，有那道惡意做提醒，他早就有所防備，這種程度的襲擊完全碰不到他 。
    莫祖徹看了看魈幹淨的衣物，又看了看自己身上，不禁扯出一抹笑容：“你小子反應倒是快啊。”
    魈沒有理會莫祖徹的誇讚。
    陰暗封閉的巷子裏突然刮起一陣風，將飄散在空氣中的血霧帶走，露出血霧之下的場景。
    魈盯著被血肉塗滿的地麵，眼神冰冷，一字一頓吐出了四個字：“人肉炸彈。”
    “看來附近真的有錨點。”莫祖徹拍掉衣服上沾染的牆灰，麵容也變得嚴肅起來，他晃了晃剛剛從牆上拔下來的骨刃，說道，“剛才那人不是修仙者，尋常的自爆，可不會讓自己的骨頭變成這樣，除非……
    有東西降臨在他身上，重塑他身體的同時，還替他決定了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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