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城。
    玄祖傲然立於城頭，視線卻投向白河山的方向，完全沒關注城下的激烈廝殺。
    山上的萬象天衍陣已經有好一段時間沒有動靜了。
    他微微皺起眉，耳廓微動隨手朝下甩出一個法術，砸向一股接近護城大陣的獸潮，頃刻間，這股獸潮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就化作灰飛。
    落星被山中的獸潮拖住了？
    玄祖繼續思考著。
    這個想法冒出來的瞬間，就被他否決了。
    他給了落星一件自己的法寶，獸潮頂多是拖緩落星前進的步伐。
    難道是碰上令使了？
    即便因為落星境界不高，法寶的威能大打折扣，但遇見一級令使的話，還是能夠解決的。
    哪怕撞見的是二級令使，法寶也能夠應對一二，助落星脫身。
    玄祖想不明白，完全沒料想到自家徒孫被人忽悠走，主動找上了二級令使。
    思索間，葉綾川找了過來，為的是物資運輸隊被獸潮阻攔的事，他想請玄祖幫忙。
    玄祖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凡人的安危與他何幹？他隻想在第一時間衝入白河山，解決掉山中對自己有威脅的存在，此刻在城頭處理獸潮也隻是順手。
    正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葉綾川不打算就此罷休，繼續勸說著。
    突然，一道空間裂隙十分突兀地出現在城頭，同時吸引了兩人的注意。
    葉綾川愕然。
    空間穿梭？
    是誰？
    在這種時候，不惜使用珍貴的傳送法術也要趕來白河城，他能夠想到的隻有物資運輸隊的人。
    然而，空間裂隙中隻走出來一個人，這人鶴發青須，著一身蒼青色道袍，顯然是出自仙界的人。
    葉綾川微微眯起眼睛，他覺得此人有些眼熟。
    來人神情焦急，剛一從空間裂隙中走出，目光便如噴吐的火舌，朝葉綾川掃來。
    “葉——綾——川——！”
    他大踏步朝葉綾川走來，餘光無意中瞥見對方身側的玄祖，忽然整個人愣住，隨後身上的氣焰弱了下去，動作有些僵硬地衝玄祖躬身行禮。
    “師祖。”
    葉綾川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跳轉，半晌後望向來人：“你是蒼玄門的穀門主？”
    “正是。”穀門主微微揚起頭，眼底滿是憤怒，但礙於玄祖在場，擔心會給對方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不敢表現出來。
    “落星出事了？”葉綾川又問。
    他想起來了。
    雪影出現後不久，白河城方麵與穀門主達成協定，落星來給白河城幫忙，白河城這邊則需要保障落星的夥食與安全，不能讓落星去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
    當時，他正好在場。
    眼下應該是落星遭逢危難，被穀門主察覺到，來興師問罪了。
    好吧，雖然他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但事實就是沒如約看護住落星，在這件事上確實理虧。
    “我布置在落星身上的禁製被觸動了。”穀門主頓了頓，解釋道，
    “落星是個很聽話的孩子，我告訴過他，若非危急時刻，不可進入獸化狀態。可就在剛剛，他使用了獸化。我本想依靠留在他體內的禁製進行定位，使用空間跳轉趕到他身旁，看看發生了什麽，但空間跳轉失敗了。”
    “他在萬象天衍陣中。”這次開口的是玄祖，他麵露思索之色，喃喃道，“我贈予了他一件法寶，按理來說，不應落入必須獸化的境地。”
    一聽是自家師祖讓愛徒涉的險，穀門主頓時啞了火，一腔怒火也沒了去處。
    他不清楚自家師祖的用意，更不敢以下犯上，糾結了半天，深吸一口氣，鄭重地對著玄祖說道：“我那徒兒資質極佳，有著極其稀有的返古血脈，濃度也極高，隻要能夠解決血脈不穩的問題，日後必然前途無量，率領蒼玄門登頂極峰。”
    “落星是什麽血脈？”葉綾川沒忍住，好奇地問道。
    除了偶然聽到過的一個說法，說授予落星入山資格的原因，最初是因為夥食問題，其他方麵他沒覺得落星與其他修行者相比有什麽異常。
    落星的表現可比魈正常多了。
    穀門主看了看葉綾川，最後目光落在玄祖臉上。
    他緩緩開口：“是饕餮。”
    白河山上，山神廟外。
    “噗嗤”一聲，翠色槍刃被從一具屍體中拔出，槍尖斜指著地麵，一滴滴血滴落在雪地上，頃刻間便與地上的髒汙融為一體。
    沒有一個役者再敢上前，它們被眼前少年身上散發著的戾氣震懾到了，隻敢遠遠地窺視。
    綠魈挺起腰板，抬眸，平靜的目光從敵人臉上一一掃過。
    “好像更多了。”他小聲道。
    在他跟前，赤星衝著不敢上前的役者嗷嗷狂叫，儼然是一副狗仗人勢的模樣。
    風鐮鼬沒跟著赤星耀武揚威，他宛如一尊石碑般立在山神廟門口，替綠魈提防他有時候照顧不到的後背。
    綠魈沒想到，能擠進自己領口的小東西能變成和自己差不多的大小，按照風鐮鼬的說法，是淩霄教的變化大小之法。
    淩霄……
    綠魈頓覺自己已經好久沒見到這隻傀儡鳥了。
    “小夥子！”身後忽然傳來老李的呼喊聲。
    綠魈回頭一看，隻見老李趴在風鐮鼬的背上，正衝著自己招手。
    他抬步往回走去。
    正狗仗人勢的赤星見敵人突然上前一步，被嚇了一跳，一回頭，發現是綠魈走遠了，便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何事？”走近後，綠魈問道。
    “小夥子，我們快走吧，大陣正在被破壞，這裏用不了多久就會變得與山裏其他地方一樣，到處都是災厄了。”
    “大陣正被破壞？”綠魈眉頭微蹙，“又有人進山破壞陣眼？”
    山裏獸潮泛濫，此時進山破陣與尋死無異，除非來的是葉將軍，或者是他手下那幾個王級的將領。
    但他們不用守城嗎？
    還是說，城已經失守了？
    老李說道：“不是。有陣眼被損毀後，大陣便不如以前牢固，外部的暴力就可對其造成損害。”
    綠魈剛想問“你怎麽知道的”，隨即轉念一想，對方既然能在未見到落星時，就知道有人在破壞陣眼，那麽他知道陣眼被破壞所引發的一係列連鎖反應，好像也不無道理。
    綠魈感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但實在是想不出來。
    他轉頭望向被槍影洞穿的羊首軀體，對方也正直勾勾地盯著他。
    雪影還沒死，還沒被取走最後的力量。
    畢竟魈還沒醒，山神貌似也沒處理好家裏的事。
    耳畔傳來一道歎息，老李繞過風鐮鼬，走出了山神廟。
    “該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三階的權能，卻敢染指高出半階的存在。”
    “此話何意？”綠魈跟了上去，圍上來的災厄被重新嚇退回去。
    老李沒有回答，他停在奄奄一息的雪影前，朝對方伸出手掌，等到綠魈察覺到不對，幾步上前查看時，雪影已經徹底沒了生機，隻有一團白光漂浮在老李掌心。
    唰！
    綠魈驟然舉槍，直指老李，眼神變得淩厲：“你不是老李，你是何人？”
    銳利的槍芒近在咫尺，“老李”卻看都沒看一眼，將手中光團擲向綠魈，在對方手忙腳亂去接時，緩緩開口：“三階的幻界不足以複生應龍，四階的可以，但四階……需要一個核心。我不是祂，會被磨損，但現在看來，倒也勉強夠用。”
    綠魈終於接住了拋來的光團，他將槍放下，有些愕然地望著“老李”：“你是大陣的鑄造者？”
    “不完全是，我隻是「我」的部分魂魄而已。我可不是那種癡心到會以命換命的家夥，還有其他事要做。”
    “老李呢？”
    “他沒事……好吧，他已經一把年紀了，遭到附身，可能會有事。我盡量保證他不死就是了。”
    “……”
    綠魈轉頭看了看山神廟，心中有些茫然，這個展開實在是讓他有些始料未及。
    保護的普通人忽然搖身一變，成了個聽上去不得了的人物，這是凡人愛看的小說話本中才會發生的事吧？
    “老李”沒理會綠魈的走神，繼續催促道：“走吧，權限正在移交，過不了多久，這裏將與其他地方無異。”
    “去哪？”
    “天池，祂的葬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