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開局就開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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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從窗子裏照進來,把屋子裏照得亮堂堂的。
細碎的光斑躍到素白的紙上。
玉韶提筆蘸墨,下筆如飛。
考卷上的知識點她早已溫習過不下數十遍。
“嘶……這垃圾題目,”考場裏響起了抓耳撓腮的聲音,有考生盯著題目,忍不住舔著筆尖暗罵,“簡直就是存心為難人……”
“肅靜,肅靜!”
考官走上講台,拍了幾下桌子。一雙眼睛半眯著,嚴肅地掃過台下眾人。
“再有說話者,以作弊論處!”
考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幾乎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今日是玄門入門弟子考核的第二關——修仙基礎知識筆試。
風吹草動,寂寂無聲。整間屋子裏隻有筆尖落在紙上發出的沙沙聲。
玉韶的筆尖一提一落,考卷上的試題在她眼前化作一片流動的墨色光暈。
恍惚間,她似乎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周圍變成一片真空。
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這次考核,她一定要通過。
玉韶是為了妹妹玉韻才來參加這次考核的。
三個月前她剛從隔壁縣回來,剛一到家就發現妹妹失蹤了。找遍了整個清樂鎮,她也沒有發現妹妹的半點蹤跡。
“你說小韻呀……”鄰居王大娘挎著菜籃子剛從集市上回來,見玉韶四處打聽,不由得皺眉思索,“我記得我最後一次見到她還是三天前,不過當時她身邊好像還有一個我不認識的男的。哎,小韶,你說你妹妹不會是跟著那個男的私奔了吧?”
妹妹不是那樣的人。
玉韶報了官,官差在城郊的一處懸崖下發現了早已死去多時的玉韻。
她的臉被劃花了,暗紅的血痕一道道交錯著。她胸腔的肋骨幾乎碎成了粉末,整個人像一張人皮毯子似的,軟軟地鋪在地上。
想到當時親眼所見的情景,玉韶的筆尖不由得頓住。
墨汁在筆尖凝成一顆黑色的珠子,將落未落。金色的日光在墨珠上閃過。
那天,仵作驗過屍,卻說沒有外傷。玉韻的肋骨是被某種無形的外力所震碎的。
除此之外,仵作還在屍體上發現了一種罕見的草葉。
“這種草不像是我們清樂鎮一帶的。”
仵作捏著胡子想了半晌,忽然急匆匆地從隨身帶著的箱子裏翻出一本書。
他拿著那草葉對比了許久,神色有些猶豫。
“您發現了什麽?”玉韶忙問。
仵作沉吟半晌,隻背過臉去,歎息道:“這件事……老夫勸你還是不要再管了。”
“為什麽?”
仵作隻長歎不語。
停屍房的牆壁上滲出濕漉漉的水漬。絲絲縷縷的冷氣鑽出來,攀住地麵上人的腳踝,像毒蛇滑膩膩、冷冰冰的信子。
“……是不是,”玉韶心中忽地閃過一個猜測,“是不是和官府有關?”
話音未落,她又否決:“不對,官府之人沒有能力做出此事。那就隻有……修真界?”
“這草名喚‘回春草’,”仵作見她猜得八九不離十,隻得道,“隻生長在玄門後山。”
除此之外,他便再不肯多說。
幾日後,官府以失足墜崖結了案。玉韶深知並非如此,幾次三番來到縣衙堂前擊鼓鳴冤,卻再無人受理。
“玄門……”
從那之後,她就把這兩個字放在了舌尖,日複一日地咀嚼著。
也是從那時起,她就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通過考核,進入玄門,找到妹妹死亡的真相,為她報仇。
日頭漸漸移到了正中央,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玉韶在考卷上寫下最後一個字,輕輕提筆,長舒一口氣。
這次的筆試她有把握拿到上等,用來彌補她考核第一關隻拿了下等的缺憾,足夠了。
“玄門考核總共分為三個關卡,第一關,便是測靈根。”
考核第一日,負責招生的修士如此介紹道。
“按照靈根的品質,考官會將你們分為上中下三等。靈根被評為上等的考生,可以直接進入第三關。中等和下等的,就要進入我們第二關的考核了。”
玉韶是五靈根,自然是下等。
下等靈根的考生,隻有在第二關的修仙基礎知識筆試考核中拿到上等,才能進入考核的最後一個關卡——登仙階。
登仙階共九百九十九級,以修真界特有的青灰石砌成,繞青雲山盤旋而上,直通玄門最高處。
“隻有最早登上山頂的前三十名考生,才能進入玄門,”修士引他們到登仙階前參觀,笑道,“而排名前十的,則可以直接成為我們玄門內門弟子。”
細小的塵埃在陽光裏浮動。
玉韶抬起頭。
時候差不多了,可以交卷了。
玉韶剛要起身,忽然,一抹淡綠的微光從她眼前閃過。
她再要細看,卻找不到半點蹤跡。
這是什麽?
電光火石間,一個荒誕的念頭突然從她腦海裏閃過。
“這破題,就算是給我帶了書,我也寫不出來呀。”
旁邊的考生急得把頭發抓成了一個亂雞窩。再一抬頭,看見吹胡子瞪眼的考官,又趕忙把嘴巴閉上。
垃圾題目,垃圾考試,垃圾考官,他再也不考了。
大不了不修仙了,回家種田。受這鳥氣,呸!
日光落在考卷半幹的墨痕上,微微的墨香在空氣裏蕩漾,像是一縷縷希望隨著風起起伏伏。
這是玉韶僅存的希望。
風吹雲卷,光影沉浮,日光明明滅滅。
她似乎又看見了玉韻明亮的雙眼,含著笑意,輕輕彎起,像黎明時候的月牙。
玉韶凝視著考卷,半晌,又把剛剛浮起的念頭按了下去。
平白無故,還是不要多生事端的好。
而且那也隻是她的猜測。她沒有足夠的證據。
在玄門的考試規則中,沒有證據的舉報一律算為誣告,而誣告者要被禁考三年。
玉韶正要起身交卷,忽然察覺到斜對麵一道目光落在了身上。
餘光掃過,玉韶看見那裏坐著一個錦衣華服的富家少爺。對方有著一雙細細長長的眼睛,嵌在皮肉裏,鋒利陰冷。
雖然隻有一瞬,但她還是注意到他在看她。
難道方才作弊之人,就是他?
而現在,他也知道她看到了。
呼吸聲在考場裏異常清晰,毛筆落在紙上的聲音也變得緩慢起來。
明裏暗裏,幾道目光悄悄從陰影裏射過來,粘在她的身上,像一根根極細的絲線——隻要輕輕一動就會扯斷,引燃墜著的火藥。
空氣在上升的溫度裏變得越發稀薄。
忽然,“啪”地一聲,玉韶的毛筆掉在地上。
監考的考官抬起頭,朝他們這邊望來。
考場裏的呼吸聲幾乎停滯。
“怎麽了?”
考官走近。
“隻是毛筆不小心掉了而已。”
玉韶笑了笑,盡量放慢語速,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異常。
“不小心掉了?”考官笑道,“我還以為……你想作弊呢。”
墨汁從筆尖滑落,在地板上留下一串漆黑的墨跡。
玉韶慢慢彎下腰,撿起筆握在手裏。
“您說笑了,”她也笑,“開考前您查那麽嚴,恐怕沒人敢、也沒人能在您眼皮底下做這些小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