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
    她艱難說出兩個字後，便無法言語什麽。
    真相並不殘酷，反而十分溫馨，隻是讓人有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歡迎。”
    少年偏過頭，麵上仍然沒有什麽波瀾。
    “我沒能幫到你什麽嗎？”
    “找到這裏，就是你最大的幫助。”少年抓起一把沙，目光終於有些閃動。
    “這裏是……？”
    “失落沙海，一切意識與現實的終點。”
    終點，便意味著此地過後，僅有虛假，沒有真實。
    這裏是世界的墳塋，是被斬落枝葉最後化作的泥土。
    “那些……都是你的安排？”
    在顧硯身處金山市時，讓她成為律者，並肆意破壞，兩人相遇並帶著誤會搏殺，最終以她的假死落幕。
    這一切的起源，便是在那小小囚籠中，獨自度過十餘年絕望的她，所抓住的未來。
    之後便是成為律者，成為顧季。
    而現在……
    眼前便是她曾經所敬仰的神。
    他並非崩壞意誌，而是違背崩壞的人之律者。
    “我隻是見證了命運，並被囚禁於此的失敗者。”
    顧季有些茫然，一時間無法接受現實。
    “那你為何……讓我去順從崩壞，屠殺人類？雙手染血的我曾以為死亡才是唯一歸宿。”
    “你不知道，也不理解……於我而言，死去多少人都是蒼白的事實，一和十億，都毫無價值。”
    少年平靜的目光掃視一周，就好像從戰場僥幸存活的兵卒，回眸惋惜他未能守護的山河。
    “你不知道這裏埋葬了多少，就算一切擁有重新開始的機會，死去的，終是匯集此地。”
    無盡的希望與絕望，無盡的過去與未來，無盡的生機與死亡，
    美好也罷，悲痛也罷，都沉寂在這沙海之中，徹底淪沒。
    “那他呢？”顧季苦澀一笑。
    “我和他的經曆，都是你不甘失敗，而隨自己心意所玩弄所塑造的幻夢嗎？！”
    聞言，另一個“顧硯”……或者可以稱為yan的少年搖了搖頭。
    “我不配擁有的，自然不屬於我，他是他，和我並沒有太多聯係，你隻需要知道，你要為自己而活。”
    他走上前來，抓起顧季的手，將手中的沙塵放入其中。
    觸感冰涼，細膩，並非是沙灘那種帶著陽光氣息的沙塵，
    而是幹冷沙漠的夜晚，旅人一眼不見盡頭，隻能匍匐在地，回味過往人生，帶著不甘迎接終末。
    一滴眼淚滑落，融入沙地之中，即是如此。
    失落，意為“死去的希望”。
    “你做什麽……”
    顧季很配合，手指感受著流沙的摩擦，神情呆滯了片刻，才恢複正常。
    她被代入到一段記憶中，以旁觀者的身份，見證故事的始末。
    那是另一種可能，她正常成為理之律者，而非因為“神”的垂憐提前降臨。
    那時候的yan已經回到華國，並經曆了許多稀鬆平常的異能者任務，或許是緣分，或許是必然的命運，兩人相遇，崩壞打破了他的寧靜。
    而顧季同樣選擇了留手，但結果卻是，沒有等來所謂寬容，她被同化的權能徹底抹除。
    “我不是你認識的顧硯，也不希望你成為我認識的她，所以，我才選擇了改變。
    但就算我並不插手，沒有經曆過美好，渴求美好的你同樣會走上相同的道路。”
    yan隻是讓結局遂人心意。
    “我從沒有利用你們，欺瞞你們的想法。”
    哪怕他為了一個不確定的未來，連自己都改造，囚禁。
    但若是連未來都是虛假、可捏造的，他又何必費盡心思做這些？
    “……”
    顧季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沒有必要去懷疑對方話語可信度，因為yan掌控的信息，是她無法企及的，他的能力更是可怕。
    而且洞悉權能正常運轉，也能知曉許多真相。
    “你是在和原罪對弈嗎？”
    “哈哈……抱歉。”yan自嘲一笑。
    “我也是經由你才知曉原罪之律者的存在，我被毀滅之前，並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律者。
    自然，『對弈』也就是無稽之談。”
    饒是以顧季的心態，也忍不住驚駭了一瞬。
    yan已經超出律者應有的高度，卻連原罪的名諱都不曾知曉！
    “我想，真正有能力和原罪之律者對弈的，便是這片天地的主人了。”他指了指腳下的沙海。
    “包括我，也隻是對方的囚徒，雖然難以將我徹底抹除……但我也隻是如此半死不活存在著。”
    抬眸與顧季對視，他話鋒一轉道：“不過你不用擔心，我說過，來到這裏，就是你能做到的最大幫助。”
    顧季並未言語，隻是直直盯著他。
    無論是他曾為“顧硯”的身份，還是他假扮“神”為她帶來曙光的真相，都足夠讓顧季毫無保留相信他。
    “我會為你遮掩那些目光，並讓失落沙海暫時崩解，而你則需要在此之前，去設定規則，並代替一位律者重新降世。”
    本體出現在失落沙海，單靠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有再次逃出的可能。
    而yan自己擁有的力量，已經無法重現於現實世界中，隻能對律者進行幹擾。
    “你的意思是讓我二次降臨？”在身為理之律者的情況下，再次成為另一位律者出現於世。
    yan點了點頭，道：
    “沒錯，隻有這樣你才能逃離失落沙海的掌控，並成功奪取一份權能。”
    一份至關重要的權能。
    “第十律者，寂寥之律者。”
    “……那你？”
    “不必在乎我。”
    yan的雙手攤開，似是站在懸崖絕壁邊緣，迎風擁抱此世界。
    一些細微沙粒自各處聚集，在他的身前粘合凝結，最終化作一枚律者核心。
    雖然是由沙塵構造，但其確實擁有驅動權能的力量。
    “我最終可是成為了他，成為了現在的顧硯，而你隻需要遵從自己的內心活下去。”
    他頓了頓，“一定要活下去。”
    沙地的幽光開始暗淡，漆黑籠罩而來。
    再次化作一片死寂，回到那片深邃之地。
    顧季深吸一口氣，“當然，畢竟，我可是作為他們兩個的姐姐。”
    湛藍色光芒再度亮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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