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濃煙滾滾，研究中心在火光中坍塌。
    白大褂破損、眼鏡碎了一片鏡片，更糟糕的是胸口那血洞，抽空他的生機，萊文斯躺在廢墟中間的一小塊平地上，抬起頭，盯著蘭。
    “……”
    “告訴我這些，是對將死之人的……憐憫嗎？”
    萊文斯慘然一笑，他自然明白，蘭不存在憐憫這一情緒。
    “你留下的根基將成為我清除律者的助力，而你也將死去，我替你感到悲哀。”
    “不，哈哈！不用，在我看來，一個人要麵對怎樣的未來並不悲哀，相反，活成自己厭惡的模樣才是可憐。”
    “……”蘭懶得爭辯。
    “所以，你仍然認為存在本身，高於形式嗎？”
    萊文斯緩緩閉上眼睛，原來，蘭很早就知曉他的身份。
    她很可怕。
    他有些不放心讓顧硯他們去麵對這樣一個敵人，但可惜的是，他無法做得更多了。
    “是啊……我一直堅信。”
    “哪怕死去，也隻是存在的另一種方式，我終將被人銘記，我將活在過去和未來，活在許多人心裏，這樣的我，是你永遠也殺不死的。”
    蘭沉默片刻，他們的對話並不長久，確切地說，隻是她的劍切開萊文斯核心的刹那，那意識碰撞，染指權能的瞬間。
    她使用裁決讓萊文斯身死，隻是意識更頑固了些，但……很快了。
    “荒誕，你的存在和你的思想，無比荒誕。”
    “對，我們都如此荒誕地存在著，可是蘭，你所做的不過是執著於某個結果，由自己引導著走向一個結局而已。
    看清這些的不止是你，還有好多好多人，可他們並不執著於某個山頂，不執著於更好的未來，他們一直在做的不過是在自己有限力量允許範圍內，盡可能好地活著。
    他們以一種無所畏懼的心態麵對接下來殘酷的一切，而不是渾渾噩噩地苟活，這就是災難下眾生，反抗這荒誕世界的方式。
    我想他們都不會認同你的道路，但我並不奢求能改變你什麽，蘭，隻是要讓你明白——你所殺死的，都是些怎樣的人。”
    ……
    ……
    ……
    “誰要你賦予的未來？”
    “律者也好，人類也好，都不是你的玩物！”
    顧硯一把推開蘭，她無法反抗地向後倒去，從意識空間中墜落，顧硯的手沒有收回，而是一直注視著她。
    “我已經做出決定，接下來，我會與文明同行，萊文斯不會白白死去，我們的努力也不會白白浪費。
    同樣，不會再有人像你一樣獨裁，人類向這個世界宣告了自己是怎樣的不屈，他們不會再彎曲自己的脊梁，他們不會再任人宰割，他們足夠成熟，決定走自己的道路，哪怕注定毀滅，我們與人類也有共同的覺悟！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哈哈哈，哈哈哈哈——”
    蘭聽清了每一個字，正因如此，她才笑得癲狂。
    “這由不得螻蟻置喙！更不是一個律者說的算！”
    “那你便去死！”
    兩人脫離意識空間，顧硯眼神一凜，長刀凝聚力量瞬間斬出一刀，彩白色光輝與金色雷霆碰撞，衝擊散開，時空扭曲。
    待到一切恢複正常也隻是片刻，蘭看向自己手中騎士劍，隻見她的兵器——
    竟被顧硯一刀斬斷！
    不等蘭做出反應，一柄完整的騎士劍卻從背後貫穿了她的胸膛！
    “等你多時了，蘭小姐。”
    祈兒刺出這一劍後便渾身脫力，握不住武器，墜落到一旁。
    蘭踉蹌兩步，目光掃過眾人，眼中的暴戾仍讓人膽寒。
    似乎在這一刻，蘭與萊文斯都成為了同樣的，被命運貫穿之人。
    在場的還能完好站立的，隻剩下了顧硯與徐慕遲，蘭的虛弱，讓有回溯權能的徐慕遲也減輕壓力。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想法不謀而合。
    “留則生變！”
    一刀一劍從兩個方向攻向蘭，留在她胸口的騎士劍以統禦權能破壞了涅盤權能，現在，正是結束這一切的最後機會！
    刀光劍影閃爍，無聲劃過虛空。
    “癡人說夢！”
    蘭的嘴角扯出微笑，她輕輕吐出兩個字眼：
    “敕令——”
    光影停滯，在場眾人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可用盡力氣，也無法移動絲毫。
    恒星停止聚變，星塵不再逸散，能量沒有流動，蘭噴湧的血液也定格，映射著世界的璀璨。
    時間與空間，於此刻凝滯，直到少女繼續說道，直到不知何處的眼睛閉合又睜開，於黑暗中回應她，兩道聲音不知跨越了多少阻隔，重合在一起。
    虛空深處，鎖鏈崩碎之音回蕩。
    “——無序。”
    而顧硯等人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看著一道流光自星空深處墜落，化作不知名的利劍，落入蘭手中。
    她接過那柄劍。
    顧硯的瞳孔劇烈震顫，以至於身體完全恢複行動，都沒能第一時間察覺。
    他的感官不斷發出警告，身體的每塊肌肉都因情緒波動而抽搐，艱難地吐出語言。
    “是……那柄劍……歸墟意識……不是本體……投影……”
    徐慕遲並不理解，但無所謂，她的腦海中自然而然地出現相關信息，就像是神跡現世時，人們會毫不懷疑地膜拜那般。
    『崩壞意誌的投影，終焉王理之劍』
    雖然隻是投影，而非本體，但也遠不是他們能夠應對的。
    尤其是，被某種至高存在注視的恐懼。
    蘭的狀態恢複至巔峰，手中劍能號令天地萬物，更充斥著不可估量的威能。
    星光向其俯首，劍刃所指虛空，無物不戰栗，鋒芒摧折希冀，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神說——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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