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脫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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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問題問得薑露一頭霧水。
    你家的瓶子問我定價嗎?
    我若是說兩文三文,你也要聽?
    “這瓶子工藝比我常買的那個好,也稍微大些,形狀也頗有些趣味,若是我買,我願意出三十,便是當個花瓶也合適。”
    “三、三十文嗎?”柳琳下意識朝著薑露靠近了兩步:“當真能售賣三十文?不是奇形怪狀上不了台麵?”
    “不是。”薑露回答得很簡單,卻讓柳琳眼中一熱。
    但她在下一刻立刻抹去眼淚:“謝謝嫂嫂,你說這句話我覺得特別有分量,這位嫂嫂若是喜歡,日後我這瓶子隻售你五文如何?”
    五文???
    這價格要是讓孩子家裏人知道了,不得找上門來罵她啊。
    “這,你應該做不了主吧,還是你家大人跟我談吧,不然回頭要說我誆你個小孩,沒道義了。”
    “不能告訴我家裏人,這位嫂嫂……”
    “你可以叫我裘娘子。”薑露讓她莫要著急慢慢說。
    “我家裏,隻有我和我姐姐了,爹娘之前去山上時候遇到了山匪沒了,之後我們跟著伯娘一起過活,
    姐姐和我相依為命,但是今年被伯娘放出風聲說要相看人家了,我姐姐也才十四,我希望她晚兩年再去別人家,
    可伯娘說有本事給她五兩銀子,她就晚兩年再提,我想攢錢,我學手藝,可我做的東西都是被我伯娘拿去賣錢,卻胡亂記賬,攢了一年多隻有七十幾文……
    多問兩句就要說我們沒良心,嗐不提了我不該先說這些的倒像是要用苦身世威逼裘娘子,我是想自己開個窯,偷偷做這些,裘娘子,您要是看得上這東西我保證之後都給你提供,五文一個絕不講價。”
    泥,是她不久前發現的,還沒人去挖掘。
    她偷偷把這個秘密藏在心底。
    柴火也漫山遍野都是,炭她也會燒。
    一切一切的流程都隻差一口窯。
    現在行情不怎麽樣,家裏也隻賣得動粗瓷,所以她得空能燒幾個瓶子,說自己就是圖好玩,伯伯是不會阻攔自己的,甚至有意教授自己一點。
    隻是不要被伯娘瞧見。
    這樣的瓶子她其實還有三四十個。
    遇到這個機會她想抓住,因此連家裏的慘事都被提及。
    柳琳覺得自己有點卑劣。
    薑露沒回答,不是看不上也不是嫌棄價格貴。
    而是這個瓶子怎麽看都不是殘次品。
    這孩子賣給自己五文錢,後續真的不會有麻煩嗎?
    柳琳沒聽到回答,想起薑露剛才提醒過要跟大人談,以為這樁自薦的買賣是成不了了。
    她還得想法子遮掩,讓薑露不要對她家裏伯伯伯娘提及此事。
    否則,別說繼續拖延姐姐出嫁的時間,反而會連累姐姐一起挨罰受罪。
    就在這時,薑露終於是想好了:“那你我寫個條子,摁個手印吧,若是騙我,我也有個條子能辯駁一二。”
    柳琳猛地抬頭,眼裏淚花就要蹦出來了。
    薑露卻沒再說什麽,約好了下次見麵的時間就朝著上次那個爺爺和別人見麵的院子去。
    半個時辰後,薑露回到家,默默的放下籃子,默默洗手,默默發呆。
    謝小萍和阿香還以為薑露是因為自家男人沒回來所以出現這個狀態的,其實隻有薑露自己知道,她在那個院子外聽到了什麽。
    裘北霆又過了一個晚上才回來。
    回來的時候徐全開了門,正好瞧見裘北霆歸家,算是熱情的打個招呼:“小兄弟回來了!”
    裘北霆點點頭,臉色有些發白朝著院子裏去。
    徐全的鼻子動了動,血腥味。
    裘北霆見內院門是反鎖的,幹脆腳下一個用力,攀上圍牆直接把自己甩進圍牆。
    那輕飄飄的架勢,好像他就是一張布條隨風吹進院落。
    內院是屬於他和薑露居住的。
    此刻進來卻安安靜靜像是從來沒有人在這裏逗留。
    隻有院內擺放用品的幹淨程度證明這邊還有人居住。
    自己就三天沒回來,怎麽感覺院子一點人氣都沒有了?
    總不能薑露也沒回來吧。
    閉上眼仔細傾聽,薑露屋內傳來細微的動靜,像是翻了個身。
    裘北霆收回感知,朝著自己的房間去。
    他用最小的動靜推開門,薑露還是察覺到了,立刻坐了起來朝著門邊看去。
    不是謝小萍她們,她們不會隨意推開家裏的門的。
    隻有裘北霆了。
    薑露到門邊,隻看到門合上。
    看來真是他回來了。
    薑露昨天剛聽到了關於自己的巨大秘密,心情煩亂到了今晨。
    本以為家裏人對她的態度,也許源自於看不慣、沒有親人緣、甚至想過自己可能自己不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
    萬萬沒想到,家裏所有的不公來源,竟然是她薑露早該在十七年前就死了。
    “竟然隻是因為我的生辰八字特殊,適合祭天改運。”薑露至今想起跟蹤那名中年男子後,聽到薑長生說的那幾句話。
    若不是陰差陽錯有貴人路過,她十七年前就死了,反正都是為了我薑家未來,早死晚死有何差別?
    你也別拿我這件事取笑,無論是十七年前還是現在,她確實給我們薑家帶來了改變,如今我隻需要五百兩運轉,之後酒鋪將再一次迎來新的機遇,看在合作多年的份上這五百兩你可得幫幫我。
    我薑家的酒方你隨便挑一個。
    薑露倉皇離開時,那兩人還在討價還價。
    可薑家的方子,大抵是她薑露弄成成品的。
    “祭品,哈哈哈哈哈哈哈。”薑露回來後哪裏還理不清家裏這些怪異的態度,是源自於哪裏。
    “對一個認定早該去死的人,怎麽會多留一份真心呢?”所以,對於一個在他們心裏覺得已經死了的人,可以隨便用、隨便對待。
    甚至於長輩影響到小輩,她的姐姐也覺得她礙眼,不屬於這個家的一份子還敢出風頭。
    剛擺脫不久的陰影再次想要拉她下水。
    那天被抓奸之後如墜寒窯的一切,再次化為無形的利爪朝著薑露抓來——
    她自覺從小到大受創最大就是得不到家裏人熱情回應。
    卻不知道自己受到的不隻是沒有熱情而是根本無情。
    “嗬。”
    薑露冷笑一聲,那幻覺一般的利爪立刻被她抓在手心,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