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還真不是把售賣的商品做好就成。
    有時候消息也是一種資源。
    雖然貴人有心提攜，但薑露也通過此次認識到了消息的重要性，也後怕於萬一自己沒有被提醒，縣丞借機發難，身後的婦人再吹個枕頭風說薑露對父母官的母親不敬……
    不敢想自己剛拉起來的攤子，是不是人家一句話的功夫就能折了。
    有時候“豁出去”這種態度，用的多了，效果也就打折扣了，非必要不能一直用的。
    薑露感覺自己這幾天的心理壓力比過去一月都還多，準備給自己放緩放緩節奏。
    她暫時放下了那些工作，反正也沒有著急的，一個人去了買下的那幾塊地那邊看看。
    由於答應了原主人這邊的作物讓他們收割完了再種植新作物，此刻這邊是生機勃勃，放眼看去青蔥一片。
    人置身其中，都感覺隨著風聲和作物摩擦發出來的沙沙聲，變得純粹，簡單，什麽都不想，隻等著豐收。
    找了一塊空地坐著歇歇，薑露順手薅下一朵黃色的小菊花轉動著。
    思緒難免回到了多年前。
    其實按照家裏的秉性，是應該跟其他家庭一樣，讓她小小年紀墊著腳在灶台忙活，或者專精於刺繡或者打絡子掙錢，年紀到了一筆聘禮送出門。
    年節了，爹媽哪裏酸疼了，找機會送個口信，用“你不幫扶家裏以後弟弟怎麽幫扶你，弟弟就是你的底氣靠山”來再壓榨幾次。
    可改變就發生在薑露自己也學著大人擺弄那些個草藥什麽的，自己鼓搗出了米酒，沒有壞。
    這是一次轉折，後來薑露得以掌握釀酒基礎方法和配方，又在小小年紀釀出了沒失敗過一次的各種果酒。
    青梅。
    楊梅。
    枸杞子。
    這是進一步的轉折，她得以被爺爺從父母身邊要走，開始教學他知道的那些釀酒知識。
    薑露覺得除了天份，可能那時候就有一種想要逃脫能一眼望得見未來的困境。
    哪怕年紀還小。
    再後來，她一張張的配方，在有限的材料，家中掌權人畏畏縮縮不敢為一個女子的思維大手筆來上一次改善酒鋪的機會，這樣的環境下，也隻能拖拽著這個家勉強達到溫飽之上，還小有積蓄，各家都有房子田產。
    這時候，林煒跟自己定親了，在自己並不知情的情況下。
    但林煒已經算得上是周邊最好的選擇，薑露存了心思，等再釀一批酒就提出自己也要一些分成，自己攢一筆嫁妝，以後要做什麽也好有個啟動的錢。
    畢竟，娘說的給她收著……永遠都是收到弟弟的新衣服和文具上。
    她又混沌又清醒的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在即將踏出新一步時遇到了斷絕式的打擊。
    好像她那些心中隱隱察覺到的不對，殷殷期盼的未來，一下就被人拿剪刀裁斷了。
    老菜頭會成為自己的後半輩子。
    全家沒有一個人為自己說一句話，好像她在這個家做的貢獻沒有一個人看得見。
    也許才一時想岔了。
    “如今才知道自己的路隻能靠自己爭取，特別是女子……也不算晚。”
    薑露麵前有幾個小孩子跑過，過了一會有大一點的女孩子來尋。
    薑露站起身拍拍塵土，指了一個方向，那女孩子怯弱的對薑露彎個腰，然後小跑著追逐那個方向去了。
    薑露低頭一看，今日穿得不錯，許是被女孩子當成什麽貴人了。
    她自嘲笑笑，沿著河邊走走。
    冷不丁有人從斜刺裏跑出來，差點撞到薑露。
    他一邊跑一邊回頭看，薑露趕忙往邊上走了幾步，果然，有一個老翁舉著鐮刀在追趕。
    跑得鞋子都掉了。
    身後又陸陸續續追來幾個人。
    都在勸著前麵的人不要衝動。
    薑露此時回過味來，剛才跑過去那兩人其實自己都認識啊。
    一個是那賭博到家裏賣地的小子，一個是跟自己一手交錢一手交田，還請求自己允了他們收了這一季的作物的老頭。
    雖然人家家事自己不好評判，但是當時自己是真的有被那種人到老年無奈至極，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的表情觸動到了，輕易答應了他的條件。
    不是剛得到了幾十兩麽，怎麽又鬧上了？
    一刻鍾後，那幾人又回來了，鐮刀沒見血，被一個年輕婦人拎著，其餘人就架起衝動的老人往回趕。
    薑露本來在看兩個小孩釣魚，也沒打算繼續關注那邊的情況，隻是瞥了一眼。
    就這一眼，原本耷拉個臉的老頭猛地跳起來，指著她的方向嘰嘰咕咕什麽，然後掙脫開那些人朝著薑露跑來。
    跑來前還對著那些人吼了一嘴什麽，那些人就站在原地不動了。
    這是幹啥？
    不會要跳河吧。
    可是，怎麽朝著自己直直來呢？
    薑露趕緊離河邊遠點，她的手也摸上了腰間的香囊，隨時等著撒出去自保。
    可，那老頭不是來害人的，也沒瘋。
    他認清楚這人確實是薑姑娘，立刻跪下來瘋狂磕頭。
    “求求你，善心的薑姑娘，買了我家大孫女，求你了！求你了！隻要二兩！二兩！五年之內我一定來贖回她！”
    薑露麵露詫異，之後在老頭的哭訴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他小兒子闖禍後消停了半個月，可半個月後家裏有人來相看他大孫女，對方還是年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地主老爺。
    可他大孫女才十二，如何使得？
    便是二十二的女子也不可能送去許配給老頭啊。
    但小兒子花樣百出，要生要死又威脅大哥大姐要燒了家房子，抓了他們兒子給人牙子……各種法子層出不窮，他今日要殺了那孽障自己再去官府自首，硬生生被攔下來了。
    薑露不傻，明白對方為什麽要求自己。
    “你的意思是，我買了你大孫女，她就是我的人，屬於我的私產，你小兒子沒資格找我？”
    走到這一步，是真絕望了。
    可薑露也不願意招惹這樣一個人。
    農莊裏已經有個混子，好在林翩然製得住他，再招惹一個這樣混不吝的玩意兒，豈不是給農莊再添亂？
    小老頭見薑露沒有意動，以為還是價格太高了，他甚至說出了自己掏錢讓薑露買下大孫女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