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屍陀林陣
    醜時過半，寅時未來。
    此時此刻，山口村就像是化著煙熏妝容的無麵嬌娘，隻不過和其她有具體相貌的姑娘相比，這位無麵嬌娘不僅迷煙鬼氣的到處散情，而且還勾三搭四的來客相迎，無論是精壯的男影，還是瘦弱的老魂，無論是散發的女鬼，亦或是瘋癲的婆羅，甚至就是不滿三歲的孩童虛幻，都通通在縹緲無形的誘惑下納入帳內，如果有心聆聽，或許還能看出那深陷無邊地獄中的痛哭之聲。
    雖不曾謀麵，但這位無麵嬌娘定是暴戾恣睢，肆虐一方！
    “屍陀林陣。“
    向問天蹲在古槐虯結的枝幹上，看著燎煙嫋嫋的村子麵色凝重，因為僅僅隻是旁觀側看，他都能感覺到那裏的怨念深情，更別提還有那忽隱忽現的蒙冤幻影，和斷斷續續的詛咒之聲。
    村口的山道上還飄搖著兩排熱鬧喜慶的大紅燈籠，隻是那燈籠上除了早已墨跡淋漓，支離破碎的“囍”字外，現在就剩下了被夜風隨意撕扯的破舊殘軀，忽然一個風量的變化，那趁機出現的迎親幻影中，抬轎的力夫臉上竟還掛著詭異的微微笑容。
    “四十九根人骨樁，逆陰陽，亂五行，這應該是真女那邊生菊一族代代相傳的化生術，看樣子藤原老賊是想要把整個山口村都煉成活祭品啊。”
    向問天眼神裏微閃寒芒，靠著樹枝的右手也逐漸握成了拳形。
    倏的一下，向問天消失了蹤影。
    “劍心通明，太上初我！”
    彩璿如今的驚虹劍似乎比流星還快，隻見村中守夜的兩人日常眨眼還未睜開來的間隙，驚虹劍就已沒入其中一人的眉心。
    至於另一人，他則是被向問天掐住脖子遠離了地心，冷漠地看著這個眼珠激突，青筋暴起不停掙紮的男人，向問天連向他詢問的心情都沒有，直接一個三指發力，撲通一聲，那人便摔在了地麵。
    鬼影重重的村莊，三人踏過滿地紙灰，月光變暗，周圍的潮氣也隨即加深了幾分，這使得周圍虛幻的冤魂都好似充實了不少肉身。
    默默地行走在村裏，向問天三人似乎都能看到昔日的片段
    那是一場盛大的結婚典禮，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孩童奔走，雞鴨同行，人們個個喜笑顏開，酒席桌桌叫滿猜拳，男子終於可以放下戒備，女子也終於不再勞累，這本該是一場齊民歡樂的舒適與安寧。
    但誰曾想，就在這個眾人都百密一疏的時刻，那些曾被戰亂洪流暴力席卷，不得已投靠了村裏苟延殘喘的倭國武士，居然在這個時候發動了政變。
    沒人想到引狼入室，也沒人想到鳩占鵲巢。
    總而言之，村裏的人付出了非常慘烈的成本。
    “這、這是……”
    “是引魂香。”麵對彩璿的疑問，向問天耐心解釋道，“他們知道我們要來，不過這種下三濫的把戲也隻能嚇到那些不入流的武者罷了。”
    說話間，有幾個年紀稍大的男子虛影還好奇地接近了向問天，但後者隻是輕微擺擺手，它們就飄散在了一邊。
    而對於彩璿來說，由於她的劍氣太過於強勢，所以身邊一點兒影響都沒有，虛影見了她都是連忙繞著走的。
    可話說回來，雖然他們兩個無所畏懼，但真女少主就不行了，即使被兩人貼心的保護在中間，那凶神惡煞的鬼影也依舊連綿不絕。
    “對、對、對不起，”撲通一聲，真女竟跪在了地上，可憐的小孩子被嚇得渾身發抖，語氣裏充滿了歉意與愧疚，“他、他們如此十惡不赦的罪行，簡直、簡直天理難容，對、對不起……”
    向問天和彩璿的確沒想到真女會如此，所以兩人也是稍微愣了一下，待後來的真女甚至眼淚都止不住的時候，彩璿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蹲下來安慰著對方“真女，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太過自責，惡行沒有高低國土之分，隻要心懷正義與善良，那麽全天下的俠仁義士都將一生和它們做鬥爭。”
    這時一個隻有半邊腦袋，嘴巴都被削掉了一大半，看起來比真女年紀還小的小男孩兒正要接近真女時，向問天擋在了他的身前“放心，你們的仇我一定讓他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之後向問天還使用了守心訣·清心普善咒，輕輕拍了拍小男孩兒的頭，後者在慢慢恢複了可愛的麵容後，一臉解脫的消失在了天下地上。
    “真女，堅強點兒，我們還有一段路要走呢。”
    “小心，有人來了。”
    “滾！”向問天話音剛落，濃煙中便衝出來了一個字，接著還陸陸續續地出現了五個人，“你們活著都不能奈我何，更何況死人乎?”
    狠辣間領頭一人便使出了拔刀一字斬，霸道出刀，迅疾收刀，周圍頓時清澈純真。
    “大人，這裏的確有人來過。”有人蹲下探查到了向問天他們的腳印和溫度，是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溫度，“看樣子剛離開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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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問天不是等閑之輩，爾等務必小心。”
    “大人，那我們還需要巡視周圍嗎？”
    死死盯著周圍的鬼霧，像獅子一樣的眼珠充滿了侵略與獸性“不用，他會自己找過來的，我……”
    就在這時，鬼霧中悚然間竟出現了一個人、不不不，不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鬼魂，一個看起來漂漂亮亮，但虛無縹緲的姑娘鬼魂。
    彩璿的法術如今已經可以做到模擬人形了，雖然還達不到分身的程度，但裝神弄鬼，潛蹤躡跡之行還是不成問題的。
    “大人?”
    明明感覺到向問天就在這裏，但獅子眼怎麽也分辨不出來，於是在稍稍權衡利弊之後，他幹脆利落地轉過身，道“回去，我們在祠堂等他。”
    大步流星地離開，見狀彩璿也是趕緊混入鬼影其中，匆匆跟上。
    “笨蛋，你這招兒能行嗎？”躲在草垛之後，向問天有些懷疑，“你現在能做到哪種程度啦?”
    “哎呀，你就別囉裏吧嗦的了，沒看我這兒正忙著呢嘛，一點兒眼力價兒都沒有。”或許是這招兒需要更多的耐心和精力，彩璿有些不耐煩地搪塞著向問天，“再說了，想要探清他們的底細，你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更好的辦法不是沒有，就怕……”向問天撇了撇嘴，吐槽道，“你這是抓不著狐狸還惹了一身騷。”
    “混蛋，你找茬兒是吧？你信不信……”
    “喂喂喂，小心啊，你看著點兒，”眼看彩璿的虛影馬上就要手舞足蹈起來，向問天連忙安撫起對方，“好了好了，我不惹你了，開個玩笑嘛。”
    向問天說著還給身邊的真女遞了一個眼神，意思好像是【你看吧，這笨蛋就這樣兒】
    而彩璿倒是沒說話，隻是警告似的瞪了向問天一眼，然後就又認認真真地操控起了自己的虛影。
    話說自從那幾人出現後，周圍煙霧的流動就和之前有些不一樣了，如果說剛開始它們還有種縹緲朦朧之感，現在則是有種生硬粘稠之姿。
    “彩璿，小心，”向問天收斂起了玩鬧，認真提醒道，“這幫家夥一定還有後手，千萬不能大意。”
    其實用不著向問天提醒的，彩璿早就切身感覺到了異樣，就像一群沙丁魚裏混入了一條鯰魚，隻不過這次卻是攻守之勢異也。
    跟著他，悄悄跟著他們那群人，直到祠堂的相貌漸漸出現在了彩璿的眼前。
    “你知道我田辺明太最大的本事是什麽嗎？”
    然而還沒等她開始仔細觀察周圍的情況呢，突然之間，那站在祠堂台階前背對著彩璿的領頭人竟開口說話了，彩璿一時還沒能反應過來。
    “那就是我能記住我所有我殺過的人，和上過的女人，”四周的氣氛瞬間一緊，就好像寒風突襲了被窩，“姑娘，在下還沒有和你交過手吧？”
    遽然，不隻是那掛在祠堂牌匾之前的引魂鈴劇烈振動起來，而且說時遲，那時快，那位名叫田辺明太的男人幾乎眨眼間就來到了彩璿虛影的背後。
    此時彩璿可謂是腹背受敵，既有引魂鈴的震懾和壓製，也有敵人的鎖定和殺機。
    於是在多重幹擾之下，彩璿的虛影就像摔碎的玉盤一樣，頃刻之間便四分五裂。
    “彩璿，你?”
    “問天，小心！”
    顧不得自身氣息的紊亂，就在彩璿提醒的間隙，四把和泉直刀劈頭蓋臉地就砍向了他們。
    “大道通明掌，天門開闔！”
    向問天反應很快，隨著一招全攻全守的掌法，他們不僅製約了對方，而且還和對方拉開了一點兒距離。
    “向問天，看刀！”
    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就在向問天還沒能穩住身形時，田辺明太的白鷺妖刀已直逼前者後背。
    鏗鏘兩聲，幸虧彩璿及時出手相救，她阻擋了對方，也甩開了對方。
    驚虹劍如今紫得濃鬱，黑得充實，劍氣凝而不散，威勢斂而不發，它似乎就在等待一個爆發的時機，一個蛻變升華的時機。
    “問天，保護好真女。”
    “說得容易，沒看我正忙著呢嘛。”
    一個和田辺明太鬥得是刀光劍影，火花四濺；
    一個與和泉直刀殺得是難解難分，命懸一線；
    至於真女，他則是人微言輕，不敢越界。
    “好一個宇文彩璿，”田辺明太的眼神裏出現了讚賞之情，之後隨著乒乒乓乓的武器碰撞聲，前者眼中的暴戾也更加顯盛，“能夠被將軍看重，你的確有過人之姿。”
    “呸，誰稀罕被你們看重啊。”
    飛鳥踏空流雲卷，輕風逐鹿燕回閃，彩璿的進攻一層接一層，威能也一浪高過一浪，她已經完全從之前的守勢轉換了過來，開始主導局麵。
    “忘恩負義，泯滅人性，你們罪該萬死。”
    “哼，沒想到你還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姑娘。”田辺明太冷笑了一聲，在逆轉十字刀略微阻擋後，緊接著又是一個蟒襲翻身的直劈強壓，“既然如此，那就讓在下好好領教一下你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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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陡然一轉，田辺明太已然放開了所有限製，那種不管不顧，破釜沉舟的刀法，令彩璿也不得不暫避鋒芒，她可不想和對方兩敗俱傷，即使受傷也不行。
    再看另一邊，四把和泉直刀雖談不上頂尖，但勝在配合得天衣無縫，滴水不漏，所以即使他們奈何不得向問天，後者也無法擺脫他們。
    甚至在搏殺的過程中，向問天還發現了他們的一個秘密，那就是在四人緊密聯係的過程裏，隱隱約約間好像有一個命門掩藏在其中。
    也就是說，隻有找到這個命門，他才有可能打倒對方，可反過來想，這個命門或許也凶險異常。
    正在向問天思考時，他無意中瞥向了另一邊，沒想到剛好看到田辺明太砍向了真女。
    “該死的！”向問天急忙衝了過去，大道通明掌則迫使對方不得不迅速撤退，“笨蛋，你到底在搞什麽鬼，看好你的人。”
    一方麵被田辺明太逼得有些窩火，一方麵因為自己讓向問天分了心，再加上屍陀林陣的蠱惑和壓製，彩璿不知不覺中有些心浮氣躁了。
    “宇文彩璿，”田辺明太的刀法越來越精妙，就好像他能看穿彩璿的破綻一樣，每一刀都是直擊要害，“將軍在上，你最好乖乖臣服，否則……”
    “閉嘴！”彩璿怒斥道，同時驚虹劍也加大了強度，“肮髒鼠輩，人人得而誅之。”
    “哼，小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田辺明太居然笑了，笑得滲人又發冷，“你難道沒聽說過，武士的刀，專斬人心軟肋。”
    談笑間，田辺明太的刀刃似乎都把煙霧割裂地尖嘯號哭，而那紅邊白刃的妖刀每一次揮舞，空中都會留下扭曲痕跡。
    “你的人，將軍要定了！”
    突然，引魂鈴大肆高鳴。
    “陰陽倒卷，四方鬼宿！”
    屍陀林陣劇烈震顫起來，四十九根人骨柱也燃起了碧綠磷火，冤魂的嗚咽聲已近乎於實質音浪，一波又一波地衝向了彩璿。
    “雕蟲小技，別想騙我。”
    彩璿手持驚虹劍義無反顧地殺了過去，可就在這時，異變發生了。
    而且最詭異的是，彩璿居然都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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