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金水氤氳

字數:7900   加入書籤

A+A-


    醉仙樓可謂是見證了這場鬧劇的一切始末
    無論是那奢靡佛塔的萬丈金光,還是「君子六劍,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的劍炁無雙;
    無論是那喧囂紅塵的混沌迷音,還是「大道通明掌,六合幻生」的幻滅歸真;
    回首望去,一切都化作了鏡花水月,一切都是虛幻泡影,終成一枕黃粱。
    再看如今,佛塔已成殘骸廢墟。見此景象,誰人又能不扼腕唏噓,徒留一聲惘然長歎?
    隔著窗戶,稍微洗漱後的向問天看在外麵的眼神明顯有些撲朔不定,雖然現在佛塔已然潰敗,但外麵的流光金氣和脂粉香精卻依然蝶飛豔舞,相伴相隨。
    這不禁讓他想到了,之前在洞穴裏放過的那九十九人,會不會……
    “問天,你怎麽還沒有換好衣服?”這時彩璿進來了,“快點兒吧,大家都等著了。”
    向問天的思緒被彩璿拉了回來,接著他看向佛塔的殘骸也輕蔑一笑。
    或許是在笑自己的杞人憂天?
    或許又是在笑自己的優柔寡斷?
    【哼,該死的,明明做都做了,還有何憂煩】向問天不禁在心裏自嘲道,【我向問天做事從來問心無愧,有始有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有什麽,來吧,我向問天難道還會怕不成】
    “喂,你發什麽呆啊?讓你換衣服呢。”
    轉身看向了彩璿,看向了這個漂漂亮亮,世間獨一無二的天女劍仙,向問天心裏愉悅的同時其實他也產生了一些雜念,比如就像剛剛的剪不斷,理還亂,他以前可從來不會有這樣的心態,從來都是哪說哪了,哪做哪拋,根本不用在意善後和未來。
    然而,他錯了,所有人都錯了,他現在不僅得考慮現在,考慮以後,甚至還得考慮周圍所有人的切身安全。
    想到這裏,或許醉仙樓所見證的,其實遠非這一切的終結,而僅僅隻是另一端的起始……
    “混蛋,你在想什麽呢?”彩璿走近向問天並且還用右手在他麵前揮了揮,“是不是又在打什麽壞主意了?”
    “彩璿,我累了,你來幫我換吧?”
    “哼,讓我幫你換,你把我宇文大小姐當成什麽啦?你的貼身丫鬟嗎?”雖然這麽說,但彩璿還是寵笑著上前抬起了手,並開啟貧嘴模式道,“以後不許有這樣的想法啊,就算要有,那也得是我,得你來伺候我……”
    不過,就在她剛抓起向問天的衣領時,忽然一個身子強製前傾,她撲在了向問天懷裏,原來是對方環腰摟住了她。
    “喂,你、你幹什麽?快放開我。”
    多餘的思考是很耗費心神的,再加上今天又是生死難料的一晚,所以借由醉仙樓的啟示,向問天仿佛有了不同以往的想法。
    “不是你說要我伺候的嗎?我在謹遵聖命啊。”
    向問天的無賴勁兒又上來了,彩璿也是又氣又無可奈何,一邊攔著對方肆無忌憚的手,一邊盡力清醒道“討厭,別鬧了,大家都還等著呢,尤其那位大人……”
    不由分說,情理之中又意料之外的,向問天吻了過去。緊接著還有一個公主抱,向問天還把彩璿架在了身上,兩人一起靠向了窗邊。
    與此同時,外麵的珠光寶氣仿佛循序漸進,流光溢彩也在步步為營。
    不知不覺中,殘骸廢墟的佛塔好像又逐漸恢複了往日榮光。
    再看外麵的斬首台,此時已經聚集了一大批的喧鬧觀眾,幾乎人人都在歡呼雀躍,個個都在手舞足蹈,而他們主要的傾瀉對象,就是那一排排即將被押上台的斬首之人。
    說起來,這裏如今就像是巨大的火藥桶一樣。
    至於那最終的引爆者,則是緩緩出場,一身黑磷玄鐵甲,一手神威朔風槍,步履穩健如獅子,威風凜凜賽狼王,曾給向問天提供了關鍵信息,常年據守在驛館,可能還是金槍名將夏魯奇後人的,夏從遠夏大人。
    隻見他剛一現身,舉城沸騰!
    這場麵看起來,真是既像滾燙的油鍋,又或像是人頭煙花的盡情綻放,甚至由於人們實在難以抑製的激動,明明都已經聽不清上麵在講什麽,可翻湧的浪潮依舊一波接一波,一層接一層,直到一個男子前,波動停滯——
    那是一個人高馬大,儀表堂堂的男子!
    “來人,把他們帶上來。”
    這時隨著夏大人的一聲令下,整個夜晚最讓眾生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那是武田鬼次郎原本的追隨者們,被一個個押上斬首台的高潮。
    頓時,高呼的人浪衝天而起,欲比天高。
    不過,這一切喧鬧還是沒能越過那名男子的界限,他一直都是沉穩內斂,靜默無聲。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見了,我的孩子不見了……”
    突發的狀況,焦急的母親,混亂的人群,還有那不慌不忙的鷹隼眼神,以及迅雷一動的精準。
    “啊!謝謝,謝謝公子,謝謝公子……”
    抱著年幼的孩子,母親是一陣兒拜謝,然而這名男子依舊麵無表情,冷若冰霜,他的眼神一直都在斬首台上的那群死囚身邊。
    “斬!”
    不可動搖的盛威,群情激奮的呼吟。
    “藤原將軍萬歲!”
    “藤原將軍千秋萬載……”
    死囚極端狂熱的信仰下,唰唰唰,一排排人頭當即斬殺。
    “嗚——哇!”
    人們的呼嘯聲頃刻間震天動地。
    而與之相對,此時有一名男子卻默默轉身,無聲離去,映照在他背後的,除了盛大的狂歡外,就剩下了醉仙樓燈火通明的光輝。
    “哎呀,他們到底在幹什麽呀?怎麽這麽慢呐?”
    右手撐著下巴,左手不停地敲打著桌麵,同時盤腿而坐的靈秀還全身抖擻,猶如群虱亂戰,真是肉眼可見的不耐煩。
    得知夏從遠大人要宴請他們,靈秀,小薑和獴獴,以及秋奕與嚴苓菱打理過後都已悉數到場,可由於某些事情還急待處理,所以前麵幾人隻能耐心等待,靜候在這金池迎仙殿。
    隨意一掃,隻見這間房明顯與醉仙樓其它房不同,首先就是四周的牆繪都是金色池水打底,然後在畫師高超的技藝下,那活靈活現的金水氤氳仿佛舞動的仙女般,一邊翩翩起舞,一邊還相引著眾臣簇擁的無上帝君。
    “我小靈貓都快要被餓死啦。”
    “小霸道,你要是忍不住的話,我這裏還有……”
    “哇,小氣鬼,我就知道你最好了。”靈秀簡直是變臉的大師,誰知剛剛還沉悶苦澀呢,轉眼間就一躍而起,興高采烈地蹦到了小薑身邊,“你還有什麽好吃的嗎?快拿出給我瞧瞧吧?”
    “呃,小霸道,其實、其實我說的不是吃的。”
    小薑有些尷尬,獴獴則是趁機趕緊從他肩膀上逃到了桌麵,乖乖坐了下來。
    “什麽?”靈秀的語氣明顯陰沉下來。
    “我這裏有一種醫學心法,學會了它,既可以養神煉炁,而且還……哎呦,好疼啊。”
    “壞蛋小氣鬼,你拿我尋開心是吧,別跑,你給我站住,站住。”就這麽的,兩人居然在房間裏打鬧起來,“獴獴,快來,我們一起好好收拾他。”
    再看另一旁的秋奕和嚴苓菱,他們則是一個安安靜靜地喝著酒,一個相輔相依地倒著杯,兩人安詳和睦,周圍平氣靜心。
    “小瑤怎麽樣了?”
    “她沒事,就是小丫頭有些累壞了,和真女小食一下,都各自休息去了。”
    因為汙漬血水,嚴苓菱又換了一身大袖薰紫薄紗裙,看起來真是既美麗得亮堂,又賢淑得直白。
    “苓菱,你真是太亂來了,”秋奕放下了酒杯,轉而抓住了對方的手,“以後……”
    “放心吧,我不會給你添亂的。”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見狀嚴苓菱淺淺一笑,她抽回了自己的手,心甘情願地給對方遞上了一杯酒“我知道,你有這份心意,我很開心……相公。”
    最後的兩個字秋奕愣了一下,但隨即便拿起酒杯,直接痛飲而下,臉上藏不住的喜悅和興奮。
    “哎呦,這是什麽情況啊?”然而一個不合時宜的陰陽怪氣,那是靈秀湊上前的花下曬褲之力,“還沒成親呢就叫得這麽膩啊嚴師姐,你以前男人為下我自上的霸氣……哎呀,疼。”
    “就你多嘴,你不餓了嗎?”
    一說起這個,靈秀倒是突然反應過來,於是各種情緒匯集一聚的時刻,她氣沉丹田,繼而從內心深處大叫出
    “餓死了,吃飯就吃飯嘛,至於搞這麽多事兒,真是癩蛤蟆擦胭脂,多此一舉,多此一舉啊!”
    到最後靈秀甚至都喊了出來,偌大的怨氣和怒火就像是衝破牢籠的飛螢,嘩啦啦地便散在了九州天明。
    “瘋丫頭,你是餓死鬼投胎嗎?怎麽成天叫喊著吃?”向問天拉開房門走了進來,彩璿陪在一旁,“就你這樣的,小薑以後能養得起嗎?”
    “向大哥。”
    “野猴子,你有臉說我?”靈秀也不客氣,當即怒懟了回去,“也不看看你的德行,像我彩璿姐這麽如花似玉,美自天仙的姑娘,你有把握守得住嗎?”
    這倆人就像是天生冤家似,隻要嘴不閑,那肯定是吵吵鬧鬧,打打殺殺,你死我活,天上地下。
    “哦,是嗎?”向問天反擊道,“那喜歡小薑的那些姑娘們,你又作何感想呢?你守得住嗎?”
    “我……”
    “天機樓的愛珥瑤你應該聽說過了吧?”向問天繼續火上澆油道,“無論怎麽看你也沒有多少勝算呐。”
    “你……”
    靈秀想到了愛珥瑤,也就是當初殳夫人成親時她故意逗小薑,反而從其嘴裏逼出來的名字,現在聽向問天又說到了這個人,於是,靈秀無名之火下把眼神再次轉向了小薑。
    “好你個小氣鬼,沒想到你外表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可內心裏居然住著個大花狼,大壞蛋,你給我過來。”
    “喂,你別冤枉我,我……”
    “誰冤枉你了,你自己不動心思誰能冤枉你,不許跑,你給我站住,獴獴,逮住他。”
    吵吵鬧鬧的,兩人一獸就這麽追逐了下去。
    “向兄,怎麽樣?”
    “人我倒是找到了,隻不過……”
    秋奕和向問天坐在了一塊兒,嚴苓菱倒是和彩璿說著什麽。
    “不過什麽?”
    “秋兄,你可曾聽過那無道轉生?”
    “呃,這……”
    “你說什麽?”嚴苓菱快速反應了過來,脫口而出道,“無道轉生?”
    “怎麽,你聽過?”
    向問天也是好奇,這麽孤陋的東西,這毒蠍子居然也有所耳聞?
    “什麽什麽,你們在說什麽呀?”
    靈秀一聽有樂子,連忙帶著獴獴趕了過來,當然還不忘白了小薑一眼,後者無辜地坐在了向問天一旁。
    “我之前偶爾聽師傅說過一些,”嚴苓菱慢慢回憶道,“據說它好像是雲道觀,善淵道人創出的功法。”
    “沒想到啊毒蠍子,這你都知道?”
    向問天口無遮攔的誇了一句,沒想到當即引得嚴苓菱怒目而視,他悻悻地低下了頭。
    彩璿看到這一幕也是饒有興趣,畢竟兩人之前好像還有過不小的糾葛,所以她其實挺好奇,這倆人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這是一種什麽功法?”秋奕問。
    “具體不清楚,我隻知道這個功法非常神秘,並不是什麽人都能修煉的。”嚴苓菱老師回答。
    “嗨,原來你也是一知半解啊,我還以為你能有什麽高明見解呢,現在看來真是浪費感情,毒蠍子你……”
    “向問天,你找死是不是?!”
    誰也沒想到,一向看起來美麗動人,溫文爾雅的嚴苓菱,一麵對向問天竟立即化作凶狠辣椒似的女強,這使得在場的人無不麵麵相覷,獴獴甚至都小心爬進了靈秀的衣領裏。
    “苓菱,你、你到底和問天發生了什麽?”
    “哼,彩璿,要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我定讓這地痞無賴蝸居一地,雄性不能!”
    哇,這可是相當惡毒的手段啊。
    看起來向問天當年還真的做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以至於嚴苓菱怨恨至此,大家都注目而視。
    “喂,毒蠍子,你別好賴不分,冤枉好人,當年我可是救了你呢。”
    向問天說這話時明顯底氣不足,別說彩璿感覺到了,就是其他人也都似是而非地盯著他。
    或許是想到了那段回憶,嚴苓菱麵色鐵青不再說話,向問天也是遮遮掩掩,不敢造次,一瞬間,這裏居然安靜了下來。
    一種詭異的氛圍契合著那金水氤氳。
    “嚴師姐,”不過,率先打開沉默的,則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靈秀,“你、你……你不會被那野猴子……”
    此話一出,真是如驚雷乍起,所有人皆寒毛倒立,尤其是彩璿和秋奕,那凜冽如刀的眼神都恨不得……
    “夏大人到!”
    但就在這時,宴請眾人的主客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