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陣成型的瞬間，整間柴房被齒輪咬合的金屬震顫填滿。
    蘇小七腳下青磚浮現出蛛網狀的月光紋路，那些從她袖口飄落的青銅色槐花瓣突然懸浮在離地三寸處。
    戴玄後頸傳來灼痛，他看見程宇影子裂開的腹部鏡片裏，那些青銅槐花的根係正順著血管脈絡向上蔓延，細如發絲的根須已經纏住了程宇的心髒。
    "離坎位！"蘇小七提醒道。
    戴玄翻滾著撞上黴味刺鼻的稻草堆，原先站立的位置赫然插著三片旋轉的青銅花瓣，邊緣泛著與影子腹部鏡片相同的光澤。
    光明領域的邊緣開始滲出黑色油脂，那些粘稠的液體在月光中凝結成戴玄熟悉的符文——正是地宮裏那些被抹去的"燭龍吞日"咒印。
    他忽然意識到，程宇影子吸收靈魂的速度與咒印浮現的節奏完全同步。
    "鏡子..."蘇小七突然劇烈咳嗽，齒輪狀的瞳孔滲出銀灰色液體。
    她腕間紅繩編織的星鬥軌跡正在崩解，懸浮的青銅花瓣突然齊刷刷轉向程宇。
    戴玄順著花瓣的指向望去，發現程宇腳下積著半指深的汙水，水麵倒映的卻不是柴房屋頂，而是無數重疊的荒村屋簷。
    當青銅花瓣切入光明領域時，戴玄終於捕捉到那個細微的破綻——每當月光穿過程宇影子腹部的鏡片，那些吸附在心髒上的根須就會短暫透明化。
    他反手扯下供桌上的黃銅燭台，借著銅錢陣的月光折射，將扭曲的鏡麵對準窗外那輪泛著青暈的月亮。
    "不要直接照射！"蘇小七的警告晚了一瞬。
    被銅鏡折射的月光在觸碰到影子的瞬間，竟在程宇胸口灼出碗口大的焦痕。
    更加詭異的是，傷口深處浮現的並非血肉，而是層層疊疊的青銅齒輪，那些齒輪的咬合方式與蘇小七瞳孔中的結構如出一轍。
    戴玄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猛地將燭台砸向積水，飛濺的水珠在月光中形成無數微小鏡麵，"那些槐樹開的是因果花！用倒影裏的月光！"
    蘇小七染血的指尖驟然懸停，九枚銅錢同時發出清越的顫音。
    漂浮在空中的青銅花瓣突然調轉方向，每一片都精準接住一滴飛濺的水珠。
    當七百二十個微型月輪在花瓣表麵亮起時，程宇的影子突然發出類似生鏽門軸轉動的嘶吼。
    光明領域開始坍縮的刹那，戴玄看清了更可怕的東西——那些被鏡子增強的純淨月光確實在灼燒影子，但每燒毀一寸黑影，程宇瞳孔裏的青銅色就加深一分。
    懸在梁上的紙錢灰燼不知何時組成了卦象，正是地宮凶兆裏代表"獻祭"的巽位變爻。
    "停手！
    它在借月華重塑因果鏈！"戴玄撲向搖搖欲墜的蘇小七，卻發現自己的手掌穿過了她半透明的肩膀。
    光明領域外傳來槐枝抽芽的脆響，程宇影子裂開的腹部鏡片中，所有荒村倒影的屋簷下都掛起了寫著"奠"字的青銅燈籠。
    蘇小七腕間的紅繩徹底斷裂，銅錢陣中央的月白光柱突然染上血鏽色。
    在陣法徹底失效前的最後一瞬，戴玄瞥見程宇脖頸浮現出環狀齒輪紋路——正是燭龍雕像口中銜著的日輪圖騰。
    黑暗重新壓下來的瞬間，程宇忽然對著空氣呢喃："你們聽見打更聲了嗎？"
    他的左眼瞳孔已經變成完美的青銅齒輪，而右眼還殘留著最後一絲人類的光澤，"子時三刻...該往生橋收過路費了..."
    戴玄的呼吸聲在胸腔裏悶響，程宇脖頸的齒輪紋路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耳後蔓延，皮膚下傳來細密的金屬刮擦聲。
    蘇小七半透明的身影在銅錢陣殘餘的光暈裏忽明忽暗，斷裂的紅繩正化作血珠懸浮在她發間，凝成新的星軌。
    "他的靈脈正在被改造成發條。"蘇小七染血的指尖劃過空中血珠，齒輪狀的瞳孔裂開第三道縫隙，"三刻鍾後，他的眼瞼會成為青銅閘門。"
    她腕間突然浮出半截青銅鑰匙，尖端卻插著自己的心口，"規則之力能切斷影契，但需要活人作陣眼——在玄靈界，因果置換需要等價的..."
    窗外的槐樹枝突然刺穿窗欞，帶倒刺的枝條上掛滿寫著生辰八字的青銅鎖。
    戴玄後頸的灼痛化作冰錐刺入脊椎，係統殘留的警示幻象裏，他看見自己躺在布滿齒輪的棺材中，而程宇正把蘇小七的齒輪瞳孔一顆顆嵌進棺材板的凹槽。
    "用我的血！"程宇突然抓住最近的槐樹枝，手掌被倒刺割得血肉模糊。
    滴落的血珠竟在空中組成殘缺的卦象，正是地宮壁畫裏祭司獻祭前的"斷爻"之兆。
    他右眼的人類瞳仁開始滲出銀灰色液體，"柴房東南角...我的命燈..."
    戴玄踢翻的稻草堆下露出半截陶甕，甕身密密麻麻刻著青冥宗弟子的命符。
    當血珠砸中刻著"程宇"二字的命符時，所有青銅鎖同時發出牙酸的擰轉聲。
    蘇小七突然悶哼一聲，插在心口的鑰匙柄浮現出戴玄曾在清虛觀地宮見過的燭龍逆鱗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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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陣眼需要三滴心頭血，但若錯半寸，你的心髒會成為新的發條樞軸。"
    她的指尖下，戴玄的皮膚浮現出與程宇脖頸相似的齒輪紋路，隻不過那些紋路是反方向旋轉的。
    柴房屋梁突然塌下半邊，無數紙錢灰燼裹著青銅花瓣灌進來。
    程宇左眼的齒輪瞳孔已經擴散到整個眼眶，正機械報著更點："亥時六刻...陰兵借道..."
    他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抓向蘇小七腕間的星軌血珠，指縫間卻漏出帶著鐵鏽味的槐花香。
    戴玄突然注意到程宇腳下積水的異變——那些映著荒村屋簷的汙水表麵，此刻漂浮著七盞青銅燈。
    每盞燈的燈芯都是半截紅繩，正是蘇小七之前斷裂的星鬥軌跡。
    最可怕的是，七盞燈的倒影在積水裏組成了完整的"燭龍吞日"咒印。
    "不是切斷，是置換！"戴玄拽過程宇血淋淋的手掌按在陶甕命符上，蘇小七心口的鑰匙突然發出鎖扣彈開的脆響。
    當他的三滴心頭血墜入命符凹槽時，整個柴房的地麵突然變成透明的琉璃——下方赫然是清虛觀地宮那尊燭龍雕像，而他們正站在龍首第三根逆鱗的位置。
    蘇小七的齒輪瞳孔突然全部轉向逆時針，那些懸浮的青銅花瓣開始切割自己的影子。
    戴玄聽見程宇發出非人的嘶吼，他的影子正從腳踝處開始燃燒。
    當琉璃地麵下的燭龍睜開左眼時，所有命符突然同時亮起，程宇脖頸的齒輪紋路在延伸至下頜的瞬間突然靜止。
    "子時..…."程宇殘留人類意識的右眼突然湧出血淚，尚未被青銅侵蝕的左手猛地抓住戴玄的衣襟。
    他的嘴唇蠕動著拚出最後半句警告，聲音卻被突然響起的打更聲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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