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帶我去校長那裏？”
    派西維瞧了眼俄薇，這個人類現在已經不怎麽怕他了，也並未因為他的擅作主張而生氣。
    還是對她太寬容了，派西維在內心反省自己的作為。
    “嗯，你現在還有反悔的機會。”
    俄薇有些疑惑地看向他：“你都已經在教授麵前說過了我怎麽反悔？”
    派西維聳肩：“我是惡魔，違背約定不是很正常嗎？”
    “好吧。不過本來就是我提出的方案，我一開始就以為會是自己作為人選。”俄薇早有心理預期，此時非常平靜。
    派西維見她坦然莫名不爽，倒是有意嚇她：“你應該聽出來了這會有危險吧？”
    “我相信教授們。”
    在俄薇的概念裏那應該是教授們該操心的事。
    初生牛犢不怕虎非常適合用來形容此時的俄薇。她不知道自己之後會多麽後悔。
    派西維挑眉不語，他和俄薇簽了契約，實際上要是俄薇真的麵臨危險他也能感知到。不過這人好像完全沒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俄薇走在派西維身邊，看到麵前茂密的森林出現時意識到了不對勁：“校長在森林裏？”
    “對啊。”
    俄薇就看派西維和守林員打了聲招呼，接著一扇傳送門出現在眼前。
    跨過傳送門，俄薇聞到了古朽的屬於被陽光灼燒的枯木的氣味，周圍沒有派西維的蹤影，而傳送門已經關閉。
    謹慎起見俄薇沒有呼喊，下一刻她聽到空中傳來的似乎是樹葉發出的聲音：“你好，俄薇·基唯。”仔細聽卻又好像從樹幹中發出，在空心的樹洞中回響，仿佛千年前寄存的聲音重新響起。
    俄薇腦子很快轉了過來：“校長您好。”
    “我已經知道你到來的原因，如果你不想多說便不必多言。”
    俄薇選擇了少說少錯，即便如此冥冥之中這位校長好像什麽都知道了。
    “我可以同意你去幫助艾爾旦，但是我應當提醒你，在迪皮姆學院裏你不用擔心派西維對你造成任何傷害，你有任何問題都可以向我尋求幫助。”
    俄薇隱隱感覺伊森裏斯特校長已經知道她與派西維的契約了，世間之事不知道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好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助。”
    然而俄薇並不打算讓校長幫忙解除自己的這個契約，一方麵是她不覺得派西維真的不會追究，另一方麵派西維目前也沒真的傷害過她，出於各種私心，她決定先走一步看一步。
    “我知道了，你拿著這個葉子，其他教授不會發現你的身份。向女神的祈禱，祝你平安。”
    從空中落下一片細長的葉子，俄薇伸手接過，就這麽簡單？
    “確定時間後你過來提前喝下最後一瓶魔藥，不用自己配了。”
    俄薇知道這是形成橋的準備之一。
    這些環節過於順利，以致於第二天一早俄薇喝下魔藥被派西維裝扮一番帶到艾爾旦麵前時還有些不真實。
    這個獨角獸此時在魔法陣中央像一個易碎的瓷器，俄薇無法在他身上看到生命的痕跡。
    這部分不真實又在魔法陣亮起時瞬間被緊張衝散。
    她聽到神聖的吟誦唱起，那是聖庭精靈的長老。
    布蘭溫教授溫柔的聲音引領著俄薇借助魔法陣的力量催動魔藥，俄薇集中精神順著魔法的流動釋放魔力。
    她感覺自己像是推動齒輪的人，而齒輪一旦轉動起來她便成了被動的一方，魔法陣、魔法、魔藥，它們強製俄薇按照儀式的要求分割自己的靈魂與身軀，如果不是她的靈魂與身體之間原本就有裂縫，這會是一個痛苦無比的過程。
    不過即便俄薇很適合這個儀式，此時的她依然感覺自己像溺水的無助者，時刻麵臨窒息卻無法向人呼救，希望近在咫尺，所以才會絕望。
    艾爾旦的精神力像海上的颶風，掀起層層巨浪朝她撲來，她在痛苦，她也能聽到風中傳來的聲音，像是海妖的哀嚎。
    俄薇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不知道自己的靈魂是否完整，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數次瀕死之際她隻能聽到仿佛古木的聲音在她的心上撞擊，他說，去風裏。
    她被拍進海中，伴隨強烈窒息感的是躲避海浪向前的機會，她順著精靈吟誦構成的繩索來到了風眼。
    下一刻，她隻感覺天旋地轉，一道白光奪目，她聽到了虔誠的禱告聲。
    她聽不懂這個語言，不，俄薇使用過這種語言。
    那個語言向他們至高無上的神祈禱，並非為自我祈求，隻是向神明謝恩。
    他們身來便具有使命，他們陪在女神的身邊，他們守住女神的墓穴，他們指向女神的方向，所謂命運早已定論。
    “你是陸地上最後一隻獨角獸了。”
    她聽見了歎息。
    “女神是否死亡，女神不會重生。”
    她聽見了哭泣。
    “女神再不蘇醒，命運尚未改寫。”
    她聽見了狂笑。
    “你真的覺得女神應該醒來嗎？”
    俄薇睜開了雙眼，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那陌生生命中出現的聲音用卑劣的語言彈撥獨角獸命運之弦之後，也召來了異世的靈魂。
    深海裏有怪物在凝視他們。
    俄薇的靈魂仿佛都要被那凝視凍結，她不受控地顫抖想要逃離，風眼裏被束縛的獨角獸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可是她為什麽要害怕，她是能與惡魔共舞的人，俄薇睜開眼，金紅色的瞳孔仿佛在燃燒，她試圖看清那個怪物。目光接觸的一刹那，她渾身如石化般僵硬。
    她從未見過神，但她知道那就是神。
    她會死在這，雖然她應該帶那個獨角獸離開。
    “俄薇·基唯，不要忘記你的名字，快快醒來。”她又聽到了來自古木的聲音。
    不，她不是俄薇·基唯，她是來自異世的旁觀者，意識到這點反而讓她清醒過來，這個聲音並非來源於古木，而是來源於深海的怪物，或神。
    她仰起頭，精靈的吟誦構成的繩索漂浮於海麵，她抓住了繩索，也抓住了艾爾旦。她聽到了齒輪的轟鳴聲，魔法陣的光芒漸漸弱了。
    麵具下的俄薇猛地睜開雙眼，手裏緊握著一片樹葉，心髒急促跳躍，麵前的艾爾旦額頭的角散發出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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