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蘭大人，王後想請您過去見一麵。”
    雖然眼前的女仆低著頭，凱蘭還是認出這是王後的貼身侍女，他這是第一次看到她不在王後身邊。
    凱蘭隨她離開，女仆將他領到一扇門外停下。
    隨王後從費恩堡到來的騎士為他拉開了門，凱蘭孤身進入。
    王後站在一幅巨大的畫像前，遙望著畫中人的麵貌。周圍還懸掛著其他的畫像。
    凱蘭知道這裏，曆屆國王和王後的畫像都擺放在此處。
    王後麵前畫像上的女性有著淺棕色的秀發，雪白色的皮膚，優雅高貴的身段，隻是本來的秋水明眸蒙上了一層陰影，本就薄的嘴唇沒有施加額外的顏色，不知道是不是畫師的技藝不足。她全身上下的服飾和首飾幾乎都是白色，讓畫中人看起來像個孤苦的幽靈。
    在畫師的筆下，眼前人栩栩如生，從眉目間可以看出阿麗娜公主、德洛昂王子和洛卡德王子的影子。和洛裏安也有幾分相像，隻是氣質上完全不同。
    這是卡梅利亞王後生前的肖像畫。
    凱蘭並沒有見過卡梅利亞王後本人，他當時還在族內學習各種知識。不過從畫像上看來，卡梅利亞王後的確非常美麗，對比之下這位妮琳達王後顯得格外普通，隻是兩人的神態莫名的在凱蘭眼裏重合。
    凱蘭對於這兩位王後並沒有什麽了解，他畢竟不是人類。不過憑借他對人類貴族的認知，顯赫的貴族之間經常有社交活動，也許這兩位王後在成為王後之前曾經見過麵。
    眼前的王後穿著一身灰裙，襯得臉上更為憔悴。不過這位王後在長期失眠之前也沒穿過過分鮮豔的裙子，雖然她的年齡還沒有老到完全駕馭不了豔麗的色彩。
    王後終於轉過身，手裏拿著一封信，信封從邊緣被裁開，信戳被保留了，上麵印著皮恩特家族的家徽。
    他倒是曾見過皮恩特公爵，在妮琳達王後剛剛懷上修斯和修莉的時候，這位狡詐的野心家眼裏除了權力似乎沒有其他。他的孩子並沒有繼承他的狠毒，反而在他的教育下養成了懦弱的性格。
    “凱蘭大人，我是來懺悔的。”王後的聲音比平時還要尖銳，像斷裂的琴弦被指甲劃過，也許在多個夜晚裏她因夢魘尖叫時也是這個語氣。
    凱蘭的聲音並沒有任何變化：“您應該向教父懺悔。”這不在他的業務範圍。
    “教父無法挽救我的罪行。”凱蘭看著她眼裏的紅血絲，想到這位王後恐怕有好幾日沒睡了。
    “您的罪行不該由我來審判。”聖庭精靈的司法係統和人類的又不一樣，凱蘭若是在平時恐怕會掉頭就走，但心底的聲音告訴他，她的精神狀況太奇怪了，他必須得聽完。
    “不，我的罪行會得到審判，我隻希望您能給予我憐憫。”女人的眼睛幹澀，似乎已經流盡了淚水。
    沉默了約半分鍾，凱蘭聽到自己的聲音：“請您細說。”
    然而女人是懦弱的，約他到來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勇氣。
    “請您帶我的兩個孩子離開。”那是多麽絕望的聲音，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我不明白。”凱蘭從小就知道人類是極為聰慧的生物，聖庭精靈作為人類的朋友自然不會以惡意揣測朋友，隻是長老在凱蘭離開領地時還是提醒了他處事小心。凱蘭自認為與人類也打了不少交道，可王後的請求真的不在他的預料之內。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洛裏安。
    門被打開了，她最信賴的侍女與騎士站在門口像兩尊石像，默默地守護，他們都已不再年輕。
    王後撲通一聲跪下：“我請求您的憐憫！恕我沒有時間解釋了，您如果不快點離開，整個聖庭或許都會受到牽連！”
    凱蘭看著她嘴邊溢出的鮮血，聚集魔法便要查看，然而女人不知哪來的力氣甩開他：“快走！”她已經不願看他。
    凱蘭手中的光輝散開，來不及驚訝，他聽到了遠處急促的腳步聲。這座死氣沉沉的宮殿內已經有多久沒有出現這樣的腳步聲了，沉睡中的惡龍讓他人一度忘了它的危險。
    惡龍蘇醒了。
    異樣的熟悉感自王後身上升起，凱蘭背後冒起冷汗，門口的侍女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兩個孩子，他們被迫背對著房間，沒有看到他們母親的模樣。
    凱蘭在侍女與騎士的目光下離開了這位王後。
    “請您跟緊我，這是唯一能離開王宮的機會了。”
    侍女說了這句話便不再解釋。
    凱蘭抿著嘴：“我需要去見洛裏安公主。”
    “您幫不了她。”
    話哽在胸口。
    侍女牽著孩子跑起來，兩個孩子速度沒有那麽快，在摔倒之前被侍女抱起來，凱蘭幫她接過了一個孩子，他聽到身後騎士拔出了自己的劍，過不了多久這柄劍就會和刀刃碰撞起來，在絕對的力量前斷裂。
    凱蘭幫不了忙，他無法聚集魔力。
    王後的肖像畫前，王後倒在血泊裏，唱著王後的歌謠。
    “在華麗的城堡裏，
    住著貴族的女兒，
    最嬌豔的玫瑰也比不過她紅潤的嘴唇，
    最燦爛的太陽也比不過她金色的長發。
    我知道我愛她，我早就知道，
    我要為她唱首歌向她求愛。
    來吧，愛人，寶石已備好，
    她高高在上，駕著駿馬飛馳。
    來吧，愛人，和我一起走吧，
    我會將王冠戴在你的秀發上。
    我從榮光中而來，你願意和我一起走嗎。
    我來手持寶劍，馬兒終會歸途。
    我在等待你的回答，你不會拒絕吧。
    來聽聽我為你演奏的盛大旋律，
    打開你的窗戶，迎接你忠誠的愛人。
    她知道我愛她，我早就知道。
    聽聽我為你彈奏的音樂，
    如同夏日熱烈的音符，甜蜜而激昂。
    從我綴滿珠寶的琴弦上流淌而出
    ......”
    歌聲在刀劍交錯中破碎，凱蘭忽然想起來，遠道而來做客的精靈曾經說過，他曾在費恩堡的附近聽到過不遜於精靈的動人歌喉。
    可惜當時大雪紛飛，冬日未盡，世間生靈隻求一處炭火，何人能去在意歌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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