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開器具煉製魔藥當然是可能的。
    大多數魔藥師使用的器具都是最基本的材質和技藝製成的容器，隻有超高實力的魔藥師或者一些特殊魔藥要配備相應的魔具完成。
    可是在脫離器具時，材料的控製、時間、溫度都難以掌握。更關鍵的是，比起操縱自然的魔法，大多數魔藥都遵循自然規律，簡單來說就是製作魔藥的液體在瓶中會遵循重力的作用自然產生壓力等，可這樣懸空製作魔藥必然會導致其中的魔力變化充滿不確定。
    俄薇是真的沒辦法，達米安的防守再安心，這也不是能給她擺好瓶瓶罐罐點燃酒精燈的環境。
    而且，拋開劑量談效果都是耍流氓。
    對於她這種經驗不足的魔藥學徒來說，摧毀魔法陣的主要方式是腐蝕魔法陣依附的材料。俄薇也提前準備了很多魔藥以應對不同材料，可是她通過“俄薇”的眼睛看到了，這個魔法陣的材料並不是樹木，而是靈魂。
    她要做的是用足夠霸道的力量建立起一座“橋”。
    橋的這邊是她，橋的另一邊是“俄薇”，“俄薇”的背後是數不清的飽受折磨的“鬼魂”。
    這具身體是錨點，血流是紅線，建起了橋梁的框架。
    填補框架的材質名為靈魂，靈魂難以破壞、足夠堅韌，隻有這樣才能將魔藥中缺少的部分強製性填補，但同樣的要承擔的痛苦與風險是巨大的。
    抓著俄薇手腕的那隻手逐漸用力，俄薇對著無人的空氣忽然咧開嘴。
    “請你告訴我我是誰。”
    她可以漠視魔法陣的啟動，看著人類的城池化作人間煉獄，等待學院的到來，做有自知之明的學生。
    她可以放棄洛裏安，用一個朋友換一次逃離命運的機會，坐好觀眾的席位，旁觀舞台上的光影變化。
    她可以拒絕邀約，遠離瑞普，回去基唯或者待在學院，不去好奇，不去探究，睜眼天明，閉眼天黑。
    她從來都有選擇的權力，是她選擇了這條路。
    她願意為了答案付出代價，哪怕與惡魔共舞，哪怕付出生命。
    少女默默注視著她。
    很漂亮的湖水，就像她初到時見到的那片湖麵。
    水麵倒映出少女的麵容，月亮安靜地懸在湖底。
    少女蹲下，用湖水清洗了沾滿泥土的手。她的身旁放著一個籃子，裏麵有長得像棒棒糖的熱海姆，“糖果”的部分亮晶晶的像糖漿。
    這種植物在冬天與春天交接的時候長出，白天會縮到地裏，隻有晚上會冒出頭。
    把熱海姆摘下曬幹切碎後撒到田裏，可以避免莊稼被害蟲侵擾。
    所以每當瑞普的魔法師們算好並公布了春天到來的大概日期，村民們都會在夜晚聚集到周邊尋找采集熱海姆。
    “俄薇，回家了，不早了！”母親在身後喊她。
    俄薇應了一聲，三步並兩步回到母親身邊。
    母親看到她籃子裏滿滿當當的熱海姆語氣驚訝：“怎麽采了這麽多？我一路上都沒看到幾個。”
    “可能是我眼神比較好吧。”俄薇確實是這樣想的。她最近的感官似乎變得非常好，俄薇沒有把握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隻告訴了路肯這件事。
    她想起路肯不禁紅了臉，好在在夜晚，母親看不出她的神情。
    俄薇問：“如果有多餘的熱海姆能不能給我留下一些。”
    “你要這個做什麽？”見她堅持，母親才同意，“算了，你留著就是，你是不是又去找路肯了？”
    她這個女兒，每次從路肯的診所裏一回來就要捯飭草藥。做出來的據說能止血的東西他們到現在也沒用上，不過母親對於路肯印象很好，並不反對她的行為。
    俄薇支支吾吾應了。
    母親怎麽可能看不出來她的心思，沒有多說，隻招呼其他村裏認識的人一起下山。
    路肯在兩天後找到她。
    鄰家哥哥的目光詮釋了春天的風：“俄薇，我明天要離開這裏了。”
    他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四處行醫，俄薇已經習慣，隻是仍然有些失落。
    路肯摸了摸她的頭：“我還有份禮物要給你，回信大概下周就能到。”
    他話隻肯說一半，俄薇左右追問他也隻是神秘地笑笑：“你會喜歡的，我不會離開太長時間。”
    路肯第二天果然離開了基唯，俄薇送他到村口，有些依依不舍。相比於短暫的分別，路肯與村莊格格不入的姓氏總讓她害怕那陣風隻是經過而已。
    母親知道她今天要去送行，沒有給她安排家務。
    她收起傷心回家處理還沒曬幹的熱海姆，她這幾晚采集的夠多，能剩下不少用於實驗。
    她在路肯那裏學到了很多草藥的配方，在路肯的鼓勵下，久而久之她對於自製配方也很感興趣。
    熱海姆的粉撒到土地裏雖然能抵擋害蟲，但是遇上雨天就會失效，而生了害蟲病的莊稼往往難以治好。
    每次陰天她的父母都要整日守在農田裏，及時鋪上防水的塑料蓋和灑下補充的熱海姆粉。
    母親從廚房走出，把手在圍裙上揩幹淨，敲了敲俄薇房間的門：“出來吃飯啦！”
    敲了兩遍沒反應，她直接打開門，邊說：“路肯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在房間不肯出來都幾天了，快出來吃飯。”
    不料俄薇從桌前蹦起來，雙臂摟住了母親的脖子，臉上洋溢著快樂：“我成功了！”
    母親把她從身上拽下來：“發什麽瘋呢？你又做了什麽？”
    父親在餐桌前喊她們：“還不過來吃飯嗎？”
    俄薇跟著母親坐到桌邊：“我用熱海姆配出了能治療害蟲病的草藥！”
    “真的？！”
    父母雖然知道她喜歡搗鼓這些玩意，之前也隻以為是路肯教她的。
    一家人很快被她快樂的情緒感染，父親當晚就想去田裏實驗，被母親拉住了。
    第二天，他們把這個藥帶到田裏試用了一番，用幾天驗證了居然真的有效。
    “這個藥真不錯，可惜天氣再熱些熱海姆就長不出了。”母親感歎道。
    俄薇舉手：“我今晚可以再去采。”
    父親不讚成地瞥她一眼：“我和你母親今晚要繼續去播種，村裏的人大概也是，你不跟我們去田裏就留在家裏，一個人上山太危險了。”
    春天正是播種的季節，村裏的人這幾天都是早出晚歸在田裏勞作。
    俄薇眨眨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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