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月言最近經常做噩夢。
    室友給她推薦的一款褪黑素物流剛發出。
    張娜說，一定是這段時間補各種材料導致的神經衰弱。
    許月言覺得她說的有道理，並與她愉快地討論了師弟穿著拖鞋去實驗室被隔壁導師一頓臭罵的樂子。
    笑完後，張娜挎上包去和她男朋友吃飯，許月言打開手機看著外賣小哥距離她還剩386米，遂從櫃子裏掏出了一袋貓糧，裝到鐵盒，塞到口袋裏，順便把今日的垃圾袋下樓。
    樓下的橘貓早早等在那裏了，許月言扔完垃圾看到黃色的小哥已經停在樓下，饑餓感讓她匆匆放下貓糧拒絕了小貓咪的貼貼請求。
    也不知道它又去哪裏轉了，腦門上蓋著一枚葉子。
    許月言摸摸它的腦門，順手將葉子摘下來，掛斷電話鈴，從門口的小哥手裏接過了無敵辣的外賣。
    回到宿舍放下外賣時，她才發現自己還夾著那片葉子。
    這片葉子細長而柔軟，許月言憑借自己三腳貓的生物知識判斷不出來是什麽植物的葉子，猜測大概不是被子植物，想要將其丟掉卻發現剛剛扔完垃圾，翻開櫃子找了半天沒找到垃圾袋，決定等吃完外賣用外賣袋子裝垃圾。
    吃完飯，打開電腦，工作， 關上電腦，睡覺。
    許月言又做噩夢了。
    她在麵對著空空如也的卷子時忽然意識到了，這隻是個夢。
    她轉著筆低頭，模糊的字跡在她眼前變得清晰，哦吼，還是文言文，讓她這個上了大學之後就再也沒接觸過文科的人在夢裏寫語文卷子嗎，哈基語你真是......
    在某一刻她突然覺得，與前幾日天天夢到被追殺、被分屍相比，寫不出題才更讓人焦慮。
    而這種噩夢，在她高考結束後也不止出現過兩三次。
    剛看了開頭的三個字她就擺爛了，給個理科的題目她還能試一試，還是等著夢什麽時候醒吧。
    右邊肩膀被人戳了一下，許月言順勢看過去，同桌攤開手：“英語報紙寫了沒？”
    許月言在抽屜裏翻了翻，憑借肌肉記憶從生物課本下找出了報紙：“我有幾個空不確定。”
    同桌一把拿走：“沒事，借鑒借鑒。”
    後桌往前湊：“你抄完給我抄一下。”
    同桌把他的臉往回打：“去去去，讀書人的事能叫抄嗎，等我寫完先。”
    許月言與那篇文言文對峙了幾秒，然後低頭把理綜卷子掏上來。課間還是寫寫選擇題吧，你看這前兩題是多麽可愛，一眼ba。
    左邊窗戶被人猛地拉開，陽光有些刺眼，副班長跟打了興奮劑一樣激動：“許月言，唐帆，來看帥哥！”
    “哎等等，我把完形抄完。”
    “快點！寫完給我借鑒一下。”
    許月言剛畫完最開始的受力分析圖，在副班長的催促下算完了初始的加速度，才戀戀不舍地停下筆被她們拉到走廊上。
    教室裏大半人不因這邊的喧鬧所動，坐在位置上像不知疲倦的機器。
    一出來好家夥，對麵的走廊上怎麽也是趴著欄杆的人。
    怎麽人還有帶著單詞書出來的。
    許月言擠進她們讓出的位置往下看，兩棟樓中間原本是一樓的班級打羽毛球的地方有一高一矮正在談話。
    那個又矮又胖的毫無疑問是他們那位“殘暴”的年級部主任，對麵那個高瘦的男生不用副班長去指她便知道是那個帥哥。
    就那個體型和氣質，就算看不清臉也很難不讓女生們激動。
    唐帆由此感歎：“你說同一件校服穿在別人身上怎麽就不一樣呢，你看看我們班這群男生......”
    “我告訴你不要亂詆毀人，我去，這兄弟顏值快趕上我了。”男生們發現教室外的熱鬧也跑出來圍觀。
    “你臉皮厚的簡直歎為觀止。”
    周圍哄堂大笑。
    因鍾愛他的熒綠色鞋子喜提“綠帽”稱號的男生也嬉笑打諢：“你現在叫我一聲帥哥我幫你去要微信。”
    “叫什麽帥哥太見外，你能要到微信就是我義父！”
    “綠帽”被哄得高興了，往底下看著蓄勢待發，卻不料眼神掃過二樓的走廊時瞥到了熟悉的身影：“我去，老張手裏拿的不會是卷子吧！”
    “啊？下課考試嗎？”
    “不要啊——我想睡覺——”
    哀嚎聲此起彼伏最終歸於沉寂，宛如死水之下。
    許月言拍拍身後的唐帆讓她從自己肩膀上下來：“走啦走啦，我題剛寫一半。”
    “你先進去，我等老張到這層了再回去。”
    許月言失笑，轉身回了教室，隻聽到背後突然響起的尖叫。
    “往這邊看過來了？！”
    “我就說我們太明顯了吧。”
    “我沒看錯吧，那雙眼睛，是外國交換生嗎？”
    “......”
    許月言坐在座位上兩耳不聞窗外事，找到了剛才草稿的位置分析第二階段的受力和加速度。
    教室內依舊安靜，仿佛與窗外不在同一空間，壓抑的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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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自習前半段正常上課，後半段自己自習。
    老師在講台上自己做自己的事，據之前刻意從他身後路過去上廁所的同學報告，在刷小視頻。下方安安靜靜地全是筆尖劃過紙麵的聲音，偶爾有翻卷子的聲音。
    喧囂是片刻的，壓力是永存的。
    到了高三，即便是再鬧騰的學生也會在這種壓抑的氛圍裏束縛在座位上刷題。
    沒有人甘心被甩下。
    許月言算完這道壓軸的圓錐曲線，揉了揉酸澀的手腕，順便繞著脖子動了動頭，準備向語文卷子發起衝鋒。拿起桌邊的水杯，很輕，碰了碰正在算遺傳題的唐帆，她提著椅子往前挪了挪，許月言從後麵繞出去準備打水，回來再戰。
    學校為了省電，教室外的燈都是聲控的。
    許月言沒有社死的心理準備，借著教室裏白熾燈的光亮去陰影覆蓋的樓梯間取水。
    離開教室門口的拐角，毫無預兆地看到一個人。
    明明穿著一樣的白色校服短袖，眼前之人卻仿佛自然而然地融入黑暗之中，隻有一雙眼睛亮的心慌。
    像是隱秘處開出的危險又鮮豔的花。
    許月言被美顏暴擊往後退了兩步，卻不想這個微小的動作被對方發現了，男生盯著她挑了挑眉。
    許月言這才發現對方的手裏沒有水杯，又不知道該說什麽，隻能在如炬的目光下迅速上前打水，她不知道這人想幹嘛，但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許月言認為，要微信這件事還是交給神通廣大的同學們去完成吧，她是個慫貨。
    “你為什麽還不回家？”
    黑暗中，抓耳的聲音響起，明明是清亮的少年音，卻莫名地惹人心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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