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學和老師們幾乎都出席了這場婚禮，新娘和新郎都是他們班的，自初中相識走到至今，台下的人都真心地為這段感情終成正果而高興，婚禮現場非常之熱鬧，就是搶捧花的時候最積極的反而是那群男生。
    這群同學太熟了，也太長時間沒聚了，好不容易見了麵就停不下來話語，導致婚禮結束的時候時間有些晚。許月言婉拒了男同學要送她回家的好意，這裏距她住的小區就十分鍾路的距離，周圍的店鋪還沒關門。
    今晚月色很美，她想走著回去。
    她停在紅綠燈邊，看著路邊的店換成了陌生的名字，馬路被重新翻修了，中間種上了新的綠化。
    背後一人走近，許月言若有所感回頭看他。
    男生仿佛從夜幕下走出，出現之時，周圍的一切都黯然失色，車流穿梭的喇叭聲遙遠的好像不在同一時刻。
    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讓迷途的羔羊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許月言對上他如藍色寶石的眼眸，她有種奇怪的直覺，這雙眼睛似乎不應該是這個顏色。
    “你要回家？”
    許月言回過神，她在婚禮上沒有注意到這位曾經的交換生也來參加婚禮了，新娘新郎的人緣這麽好嗎。
    “嗯，是的。”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紅燈還有二十秒結束。
    等倒計時結束，十字路口跨過的就是不同的方向。
    他似乎在等著她下一步的動作，卻發現她隻是盯著紅綠燈，眼神波動，嘴角向下撇了撇。
    “嘖，我指的可不是那裏。”
    伸出的手想去拉她，卻在距離還有一拳的位置收回了手。
    許月言察覺到他的動作，有些疑惑地望著他，在她的記憶裏，自己應該跟他不是很熟。可是她為什麽在他的眼睛裏看出了幾分幽怨？
    “你明明不想去那裏。”
    “我該回家了。”是在對他說，也是在勸服自己。
    不過，她曾經在高中見過這樣的交換生嗎？
    男生對她攤開手，手指淨白修長，掌背稍寬，隻是有一條條黑線蔓延在手上，線上有血肉在消融，將這藝術的傑作變成粘合的碎片。
    “人類總愛這樣欺騙自己的內心，但是欲望不會因為徒勞的否認而泯滅。”
    不知道是不是許月言的錯覺，他的唇邊似乎長出了尖牙，背後生出夜色繪製而成的翅膀。像從天堂墜入地獄的魔鬼，一顆甜蜜而危險的糖果，總有經不住誘惑的人類就這樣步入了他的圈套。
    惡魔對她發出了邀請：“呼喊我的名字，我帶你逃離這裏。”
    綠燈在背後亮起，車流湧動，許月言恍然不覺，隻是呼吸急促，空氣變得稀薄，她急需抓住上岸的稻草。
    蠱惑的言語響起，宛如在耳邊吹氣。
    “你不是厭惡這樣的生活嗎？你不是不想見到那些人嗎？我聽到了你的求救，握住我的手，讓我來把這無趣的世界毀滅。”
    頭暈、眼花、胸悶、心跳加速。
    她看到自己倒在地上，桌上亮著的電腦屏幕上是還未完成的工作，宿舍內空蕩蕩的隻有她一個人，無處求救。
    瀕死之際，她看到一張無比美貌的麵容，女人半麵似笑非笑，半麵陰暗悲怒。天邊彗星劃過天空，女人俯視著大地，手裏操縱著名為“命運”的絲線，秀口一吐化作烏雲遮住了月亮。
    被注視的恐懼讓她伸出手，卻發現手指間的距離居然這麽遙遠。
    那隻張開有力的手毫不猶豫抓住了她。
    許月言身體搖晃，她已經快要站不住，在昏迷前，她聞著撲鼻的熟悉氣息，聽見自己的聲音顫抖，像是用盡全力：“派西維，我不是想逃離這裏，我隻是接受了自己的死亡。”
    派西維挑眉，將她攏到懷裏：“我不理解，但是你可以回去之後告訴我。”
    黑暗吞沒了意識，她在無盡的深淵裏下墜，一輪月亮掛在天邊。
    許月言知道自己在做噩夢，夢裏她是遠行的騎士，是落單的馬夫，是獨自離開尋找朋友的孤兒，是見到了無比美麗神像的老婦......
    耳邊是痛苦的哀嚎，死亡本不該這麽早降臨在他們身上，靈魂不該被人撕碎、利用、刻上令人寒顫的符號組成違背生死的魔法陣。但命運的絲線捆住了他們，剝奪了他們的自由，化作蜘蛛的傀儡。
    他們想要好好的活下來，他們想要徹底的死去。
    他們抓住了這個異世的靈魂，害怕再被甩下橋麵，想要拉住她作陪。
    “你明明也沒有多想活下來”，他們這樣說。
    她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感覺自己也要被拽下去了，靈魂因撕扯而疼痛。
    她搖搖欲墜，那雙湖藍色眼眸悲傷地看著她。
    她知道那雙眼眸的主人是誰，那個不幸的姑娘因為不小心撿到了一個石像變成了可憐可悲的“祭品”，殘存的靈魂支撐著那具沒了生機的身體抓著最後的執念回去木屋。
    她隻是想回家。
    靈魂們哭泣著，為這條酷刑之路上多了一人而喜悅，為這個靈魂也將步他們後塵墜入深淵而悲傷。
    將要墜落之時，她已經閉上眼，一株綠色的枝丫從橋上伸出纏住了她的手。
    這股生機她曾經感受過，在什麽時候，她當時也是握著一片細長的綠葉嗎？
    那棵能聽見人心聲的樹說，有了這片綠葉，她不會被別人發現身份，不會在身份中迷失自我，所以她沒有被靈魂裹挾著成為騎士、馬夫、孤兒、老婦......
    綠枝柔軟又堅韌，延展迅速包裹住她的全身，生機注入她的靈魂，自樹葉下吐出的陰影吞噬了不甘的靈魂，身上的重量越來越輕，耳邊的悲鳴越來越遠。
    那個藍色眼睛的姑娘還在看著她，盛著淚水。
    她說：“再見。”
    姑娘落下淚笑了，身影消失在夢中。
    俄薇做了一個很長時間的夢，夢的前半段是交織錯雜的記憶，夢的後半段是令人心安的黑暗。
    她睜開眼，看到了黑暗的歸屬。
    那雙金紅色眼眸霸道地奪走了她的全部視線。
    “下午好...還是應該說晚上好？派西維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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