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蘊含的春日暖意將晚風帶來的冰冷融化，湖麵下方寂靜無聲。
    俄薇從下往上看去，湖麵上的世界仿佛隻是電影幕布上的畫麵，她與那個世界好不容易建立的一點聯係也被割斷。
    在這裏呼喊派西維的名字的話，他大概是聽不到的。
    俄薇忽然這樣想到。
    湖底是一座黑白交織的長方體建築，忽略顏色，在材質上與湖麵上那座雕像一模一樣。
    俄薇正想著這座建築密閉透風看起來沒有出入口要怎麽進入，羅莎莉教授便手一張出現了一個橢圓形的水鏡。
    與其說是鏡子，不如說是監控屏幕，俄薇在其中看到了那個被英契狼咬了的倒黴家夥還有當時一起被抓住的那些人。
    他們每個人都被單獨隔開，卻如同冥冥之中受到指引，此刻麵對著同一個方向跪著，閉目虔誠地祈禱。
    他們麵向的方向似乎是教學樓，及教學樓之後的迪皮姆森林的方向。
    “羅莎莉教授，那個男人的四肢被修複了嗎？”俄薇指著其中一個弓著背幾乎要拜倒在地麵的人，她記得這個男人在離開治療組的時候還是四肢殘廢的模樣。
    羅莎莉教授搖頭：“我們並沒有做什麽，有一天晚上他突然恢複了健康。”
    那時在聖庭精靈的努力下，這些人幾乎要恢複清明，然而男人奇跡般的恢複讓他們再一次瘋狂，隻不過並不是針對迪皮姆學院。
    他們聲稱之前錯怪了迪皮姆學院，現在知道錯了，隻乞求著放他們離開。
    這聽起來是個不錯的選項，病人恢複了健康，承認這件事不是迪皮姆學院的錯，學院也不用關著一幫普通人不知如何是好。
    在教授們的猶豫之下，更快到來的是伊森裏斯特校長的指示。
    把他們關入湖下。
    自從伊森裏斯特校長從辦公室回歸了迪皮姆森林，他就很少再參與學院事務了，有什麽事基本都是布蘭溫教授前去與他商討。
    伊森裏斯特校長直接的直視，加上迪皮姆湖水的特殊性質，讓教授們對於此事的危險評級一下子拉到最滿。
    意識到嚴重性的教授們刻不容緩地將他們轉移到了迪皮姆湖下的這棟已經被閑置了千年的建築內。
    這些人在最初的焦慮不安後一直維持著這個跪拜的姿勢直到現在。
    俄薇聽完了羅莎莉教授的話：“那...伊森裏斯特校長有進行解釋嗎？”
    “沒有，伊森裏斯特校長最近沉睡的次數越來越多了，他隻告訴了我一句話。”羅莎莉教授緩慢又有力地吐出每一個字，“太長時間的和平讓我遺忘了，不去處理傷口的話是會病發的。”
    “抱歉教授，我不理解。”
    “不用抱歉，這很正常，記載的曆史是被篡改過的。”在這方麵羅莎莉教授看起來不想過多解釋，“我認為你的猜想是正確的，有人在向迪皮姆學院示威。”
    “很多精靈、獸族都退去秘境了，人類必然會擴張版圖，惡魔無法進入秘境，留在大陸上的惡魔與人類必定再生衝突，迪皮姆學院也許會受其牽連。”
    俄薇愣了一下，怎麽拐到地緣政治上了。
    “迪皮姆學院應該是中立的態度？”
    畢竟在瑞普的時候因為不想逾越規矩，兩位教授也被狠狠坑了一把。
    羅莎莉教授卻沒有直接給出肯定的回答：“你知道迪皮姆學院在最初創立的時候，是人類君主為了培養效忠於王國的魔法師而建立的嗎？”
    這她當然不知道。
    “後來迪皮姆學院自身的勢力越來越強，最終從王國中獨立出來。”
    這相當於有著最強實力的組織手握著唯一的核武器然後告訴別人它隻是中立，受到忌憚是很正常的。
    在以前，其他種族沒有進入秘境離開大陸時，迪皮姆學院作為中間方能夠平衡各種族之間的關係和界線。
    但是現在，大陸上的種族除了藏在深處不見世麵的少數，剩下的一些年輕“人”留在迪皮姆學院，其餘幾乎都是惡魔與人類。
    在迪皮姆學院接納惡魔入學後，人類方對於迪皮姆學院的態度更是莫測。
    “所以您認為這是人類在威脅迪皮姆學院站隊？”俄薇自己是不信的，沒必要通過這麽抽象的方式傳達這個信號，更何況在現在的人類社會裏，自殺仍然被認為有罪，說是惡魔的威脅還差不多。
    “基唯，伴隨著那些種族一起離開的還有神明。”
    俄薇已經快要被繞糊塗了：“我記得秘境是無神之地？”神明離開又能去哪。
    羅莎莉教授的側臉在水波的映射下顯出幾絲悲憐：“並非是神明產生信仰，而是信仰造就神明。”
    “那些因離開而空缺的位置也許會被新的信仰填補，但這些信仰不一定是好事。”
    俄薇試圖翻譯羅莎莉教授的話：“您在說人類版圖的擴張可能同時導致邪教...呃，邪神的出現嗎？”
    領土一旦擴大，必然有新的領導者、新的被領導者出現，野心與欲望帶來財富的同時也將帶來動亂。
    與魔法學院各種新奇嚐試、理論體係形成對比的，是這個世界因為依賴魔法而導致的凡人的愚昧落後，愚昧是滋養信仰的最好溫床。
    羅莎莉教授看著鏡子裏的人們：“魔法治療不了他的四肢，但是信仰可以，所以我不能說這是邪神。但祂的確對你或者迪皮姆學院表現出了惡意。現在的問題是我們不清楚這份惡意的來源，也不清楚祂的目的。”
    俄薇有些心虛，她自身的經曆過於特殊。
    羅莎莉教授倒是想到了其他可能：“也許祂真正討厭的是惡魔也說不定。”
    因為人類和惡魔的衝突加劇，所以求助神明對付惡魔，進而針對接納了惡魔的迪皮姆學院，聽起來也很有道理。
    時間也不早了，“總之，你這段時間多注意安全，學院會盡可能保護你們，但就像我前麵說的，魔法不是萬能的，我個人也不希望你求助於未知的神明。”
    她對已知的神明也不感興趣。
    俄薇明白了羅莎莉教授晚上將她帶來告訴她這些信息的目的。
    無知帶來的危險防不勝防，不如直接告訴她這些，她不會被恐懼束縛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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